时间向左,记忆向右。一切恍然如梦,却又历历在目。
来不及叙诉和拥抱,几十年的兄妹情缘,最后被那扇黑漆大门卡断,从此阴阳两隔,乌金垛的长街短巷,梓辛河的潺潺流水,一望无际的金色稻海,殡仪馆的天空,滚动着我的哭喊声……
二哥,从9月24日到27日凌晨1点半,陪你的三十几个小时,成了我永远走不出的痛楚…
9
夜,很静,静得只听见风扇沉闷的转动声。
突然听不到二嫂和二哥的说话声,我从朦朦胧胧中一下惊坐起来。
原来二嫂靠在二哥身边竟然睡着了,而二哥似乎也很安静。
看着二嫂,我心疼不已,年纪不大头发已花白,不知多长时间没理发了,蓬乱不堪,皮肤因长久的风吹日晒而黝黑。瘦削的肩膀耸拉着。
她太累了,不止身体的累。她不擅言语,二哥得了不好的病从不与人诉说,只是一个人躲到田里偷偷地哭,然后把眼泪擦擦继续干活,她只是尽心尽力把田里照顾好,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恐惧和不安。给人以坚强的外表,也让二哥得以安心养病。
这一年多,我们对她曾有太多怨言。怨她田比哥的命重要,我们每次去看望二哥,总见不到她的人影,更气人的是,明明配了个手机,形同虚设,很难拨通。通常是我们跟二哥聊叙几番再打道回府。
许多事情,若不亲身经历,你就不能以表象去评判一个人,这几年二嫂经历的苦难,只有她身边的人才知道。用村上人的话说,“全乡都找不到这么辛苦的女人了。”
此情此景,所有的怨都化成了无边的心疼和怜爱。
也许是我弄出了唏唏嗦嗦的响动,二嫂也惊醒了,忙不迭找棉签,才发现,水杯已倒在床上了。她拿来干毛巾不断擦着,一边自责着。
等我重新倒水换棉签沾水放在二哥唇上时,我感觉他好像没什么回应。
二嫂又发出惊呼,“你哥淌好多汗啊”,又大声叫着二哥的名字“你是不是很热啊?”
是的,借着夜晚略暗的灯光,看到二哥的额上溢满了汗珠,伸手摸了摸,枕头上都淌湿了。
我和姐一起打来热水,帮他洗脸,擦身,换了干净的枕头。二哥至始至终很平静。二嫂问他,“帮你洗脸的是谁?”二哥微微睁眼看了下,“是姐姐!”
二哥很清醒,我们又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二嫂又说,“你哥淌的冷汗啊”,声音已带哭腔,并大声喊着二哥的名字。
我和姐姐都懂,淌冷汗意味着什么。但我们不敢相信,不忍相信。我们不敢附合她。我们的心在绞痛。
其实,二哥的身体已没什么温度,可我固执的以为是风扇的缘故,我把风扇关了,然后把二哥冰冷的双脚抱在怀里……
经历过爸妈的离世,他们临终前总有几件放不下的事会照应后人,比如我妈,临终前说过她过世后让谁执斧的话,而这些话都是我们从未听说过的,于是,我们就有了心里准备,妈妈这是照应后事了。
而我二哥至始至终没有照应过什么,比如,他刚生病时就担心田的问题,因为侄儿并不想种田,尽管他百般解说种田的方法,侄儿又无心钻研,假如他真的要走了,他也应该叮嘱几句的吧?
可是二哥没有说什么,一句断头话也没有说。
或许他根本没准备好要走,就像我们没准备他要走一样,田里所有一切他会回来处理好的。
也或许,他早已放下了一切,听天由命了……
.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