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的方向（十）

转身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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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我眼帘的“网络记事本”列表是十月份的几篇日记，共九篇。我忍不住一一看下去：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在邮箱里写下我的眼泪，我的心事。从来没想过世上有太多的变数，今天的幸福、满足转眼就成为明日的痛苦、无助。从来没想到相爱的两个人，有一天也会分开，从一边走向另一边。

2005.10.18.夜 雪儿

胸口竟然还是灼痛的，我不断地咳嗽着，牙齿也开始疼了，女人到这个年龄是不是要开始治牙了？嘴上的泡也不下去。不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像什么，梅子看到我就先摇头，然后掉眼泪。反倒要我来安慰她。

唉！答应梅子不糟蹋自己的，但是我不愿意去吊针，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只想自己静静地呆着。我没让梅子留下来陪我，毕竟这关还是要自己过，我懂。

以前妈妈老是埋怨我傻，说我不成熟，要吃亏的。可是妈妈常说：老天爷总是照顾盲家雀儿的。看来老天爷不肯照顾我，是因为我还不是盲家雀儿，对么？

2005.10.20.晚 雪儿

这两天想了很多。想来想去都是成子对我的好。睡得不好，一个梦接着一个梦，但是都记不得了。

太想妈妈了。这两天太想妈妈了。从来没这样想过妈妈。

好想和人说说话，梅子吧，还没等我说呢，她就数落成子一堆的不是。她这一骂，我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2005.10.21.夜 雪儿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刀尖舞”。见到他的时候没觉得他有多好，就觉得他有些地方像成子。高高的个子？还是他们都会点功夫？现在，我的心里空荡荡的，想起“刀尖舞”的时候，觉得他像亲人一样，对，像哥哥一样。

我就给“刀尖舞”打电话了。听到他的声音时，我的心好像一下子落地了。他在出差，而且也不顺利。但他居然猜到我没事不会打电话给他的，这让我心里一暖。听到他问我：“是不是想我了？”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出来了。但我不能让他听出我哭了。他果然没听出来，以为我感冒了。如果真是这样简单该有多好，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

忽然间，我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了。我在做什么？！昏了头了我！我懊恼自己太冲动了，就顺便找了个借口，马上挂断电话。

我怎么能这样呢？我不是从认识了他妻子的时候起，就决定再不接触他了么？今天听“刀尖舞”的口气，她的妻子并没有对他怎样。这说明她的妻子并不是有意地接近我。也并不知道和“刀尖舞”聊到半夜的人就是我，更不知道我们居然还见过面。她那样地信任我，我这样做不是也在向她插刀子么？我都已经受到这样的伤害了，还要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么？尽管我和“刀尖舞”现在没有怎样，谁能保证以后不会怎么样呢？就像我和成子现在变成这样，又是谁能事先想到的呢？这就是现实，现实不是小说，不会朝着你愿望的方向发展，而且难以预料。

不能再联系“刀尖舞”了，理智让我这样做，但是我好难过，我趴在桌上狠狠地哭。为什么，一个人的幸福有时会成为另一个人的痛苦呢？一个人得到的疼惜有时会变成对另一个人的伤害呢？我好无助好无力，在这种时候，我多希望有一种呵护啊。我希望有人能紧紧地抱着我，给我温暖和力量，让我重新站起来。但此时，我只有默默地独自承受。我感到心一点点地变冷，越来越冷。

“刀尖舞”，下次你到牡丹江，“小青葱”已经不知在何方了。都失去了，都结束了。这样想着，我又放声哭起来。

2005.10.22.上午：9：00 雪儿

我茫然地在街上走着，看到了成子和韩晶的背影，那么亲热。我站住了，傻傻地看着。忽然，我看到“刀尖舞”从转弯的地方出现，截在成子他们面前。在俩人惊讶的时候，“刀尖舞”的一拳已经砸在成子的脸上！“啊！”几乎是同时，我和韩晶一声惊呼！我迅速地朝他们跑过去，一边喊：“别打！别打我老公！”“你不配做‘小青葱'的老公！你这个混蛋！”“刀尖舞”对成子吼！成子没还手，其实他会跆拳道的。“你是谁？！”成子显然莫明其妙。血！此时成子的脸上全是血。我看到别人的血就晕！但我还是扑上去：“老公！老公！”“‘小青葱’，他辜负了你，我替你收拾他！”“刀尖舞”又要上来揍成子。“‘刀尖舞’，这是我和我老公的事，不用你管！”我朝“刀尖舞”大声地喊！“不，他是我老公！”韩晶这才回过神来，也扑过来，从我手里抢成子。成子抹了一下鼻子和嘴边的血，指着“刀尖舞”：“你就是那个和雪儿见面的网友！？哈，你来得真是时候！”又转向我：“看他多疼你！去吧，他才是你老公！”“不是——”我大喊一声，一股热流涌上喉咙。“不是这样的——”我拼命地摇头，浑身大汗地醒来，原来是一场恶梦！

“老公，我要喝水！”没人应声。我的眼睛又湿了：以前我一直这么赖着老公的，从来没觉得他对我有多么体贴，好像就应该这样的。现在我知道了，懂得珍惜了，却再也没机会了。嗓子痛得很，好像还有点发热。自己翻出药来，吃了。

回到床上， 却再也睡不着。奇怪，怎么会梦到刀尖舞？是昨天给他打电话的缘故吧？回想起梦中“刀尖舞”那样气愤地为我抱不平，我的心里忽然有那么一点甜蜜。尽管这只是一个梦，但我还是感到这些天来从未有过的柔情和欣慰。我好像不那么伤心和无助了。心情也好受多了，这么多天来的困扰和迷茫好像突然间豁然开朗了，我感到有一种隐隐的振作在我的胸中慢慢升腾。

也许我在瞬间成长了？呵呵，三十岁才开始成长的女人。我居然微笑了，含着泪微笑了。“刀尖舞”，我念着这个名字，充满感激。

2005.10.23.凌晨3：40 雪儿

我决定面对现实了，毕竟还有很多的事要做呢。

我来到卫生间梳洗。这些天来第一次在镜子中看自己。眼角有了细微的皱纹，是以前我常傻笑的结果吧？我宁愿相信是这样的。

此时此刻妈妈若是在身边，一定会对我说：“好样的，我可怜的傻女儿”吧？对着镜子我做了个美丽的笑容，我发现自己还不算丑。“哦”我吸了口凉气，嘴角的泡儿被我笑得渗出了血。

今天我要出去处理我的事情了。

2005.10.23早8：30 雪儿

成子这些天的电话我一直未接。今天我接了。成子一个劲儿地说：“雪儿，我只是不放心你。你还好么？”“什么都别说了，我处理好我的事，会通知你离婚的。”成子还想说什么，我挂断了电话。

妈妈，我和成子离婚的事现在还不能跟您说，以后慢慢再告诉您吧。您年龄大了，我还要让您伤心，真是不孝。但是，妈妈，您会体谅女儿的，对么？

妈妈，我决定离开这个城市了，这里原来是我最幸福的地方，现在却让我这样伤心。还记得蕾么？小时候和我一起长大的蕾？她现在打理一家鞋店，正缺人手，我先去她那儿。

我把花店低价转让给了露儿，就是那个长得甜甜的小丫头，你见过的。她也有男朋友了呢，大姑娘了。露儿哭了。傻丫头，我说，也许我还会回来看你的。我都不哭，你也别哭。

2005.10.25.夜 雪儿

成子说，雪儿你留在牡丹江吧，家里的一切还有钱都给你。老公都没了，家还在么？我还要房子要这要那做什么？虽然是成子对不起我，但我还是对他恨不起来，我不能让他一无所有地去娶那个女孩。也许我很没用，不过，我不是没骨气的人。我不要在自己已经输掉婚姻的时候，连骨气也输掉。我要让成子知道，我一直爱他，从未想过要背叛他，即使我见了网友，即使我一直没有生下他的孩子。我依然希望他幸福，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了。也许将来我会忘了他，但我希望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我。

我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儿。我只留下了花店转让的钱，还有那条美人鱼的项链。第一眼看到它，我就喜欢得不得了。现在，我觉得自己就像这个美人鱼一样，失去了声音，直到最后失去了生命，也不肯把匕首刺向自己最爱的那人。

这些天的煎熬，让我变得坚强了。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了。我希望我只是暂时失去了方向。我还有梦想，还有它们一直没有失去，我要去实现它们。

2005.3.27.晚 雪儿

这是我的最后一篇日记了。

我收拾了屋子，把房间的备品一一做了记录在纸上，以前都是成子像照顾小孩一样照顾我。现在我发现自己长大了，我也会照顾他了。

我的东西也收拾好了，家门钥匙，备品摆放清单都放到茶桌上了。给成子打了电话，离婚的事我咨询了。该准备的资料也都准备完了，明天上午就能办完手续，下午1：12分的火车，我就要离开了。

我要最后一次对成子说：“我爱你！”以前我一直都不好意思对他说。我知道他会听见！我还要对韩晶说：“幸福是一只青鸟，它会飞。珍惜！”

再见了，我的家！再见了，成子！最后叫你一次：“老公！！！祝你幸福！

再见了，牡丹江！再见了，刀尖舞！为我祝福吧！

2005.10.31.夜雪儿

日记结束了，我的眼睛也湿润了。我听到有人在哭泣，转身竟然是妻子站在我的身后。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她，她是个好女人。”妻子说。“我们都喜欢她，但是，我要你知道，我爱你！”我站起来，紧紧地搂住妻子：“我知道！我也离不开你！”“我们一起为小青葱祝福吧”妻子提议！“好，为小青葱祝福！”

我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为小青葱、为妻子、更为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