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在《舞舞舞》(1988)的后记中交待,原则上,小说中的“我”与青春三部曲(《且》、《球》、《寻》)是同一人物。
可能因此,有人把《舞舞舞》加上,说这是村上春树的青春四部曲。
但并不是如此简单归纳。
青春三部曲只是一个好听的概括,其实读过的人都知道,村上春树在《1973年的弹子球》里已经有开始转型的端倪了,到了《寻羊冒险记》中,基本上完成了他身为职业作家的风格突破——超现实主义。
至于《舞舞舞》,村上春树只是说“原则上”的主人公是同一个我,那实际上呢?
当然不是。《舞》1988年出版,距离《寻》(1982)已经有6年,村上春树已经在《寻》里对青春进行了扫尾和突破,所谓的青春纪念,其实是《且》和《球》最为纯正。
说明以上之后,我们再来看这本有点姗姗来迟的《舞舞舞》。
这本小说究竟要表达什么,其实村上春树也是不清楚的。为什么这么说?
有两点需要解释。
一是村上春树确立超现实主义风格之后的写作是半自动化写作,或者说依赖潜意识在工作。
村上春树通过旅居、搬家为自己创造了绝对安静的写作环境,通过运动为自己的写作提供了体力保障,通过挖掘潜意识来描绘出自己内心世界的沙盘。
我们可以说,村上春树大部分的长篇(除开前两部)可以视为作家本身对潜意识世界的主动曝光,就像华人导演李安在工作中,将内心隐秘的东西付诸镜头,村上春树将内心隐秘付诸文字。
不同之处在于,李安是在理智上想逃避,结果上总是被迫呈现隐秘;而村上春树最大程度上地沉浸在意识的地下,不无刺激和危险地主动揭示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
因此,对于潜意识呈现出的世界,村上春树也未必能看透,而作为读者,往往会被其中的表象所迷惑或形成成见。比如很多朋友觉得小说的主题就是在批判资本主义对人性的异化,包括译者林少华先生,在译序中也是如此认为的,对此我不敢苟同。
二是小说的主题这个问题,本身是可以被瓦解掉的。
写小说并无金科玉律,有无一个主题或者主题是什么那是应试教育为难学生的命题思路。虽然我们也说:一千个读者,一千个林黛玉。这样的接受美学的视角虽然比应试思路要温柔得多,还是未抵达文本的深处。
正解应当是小说未必必须要有一个主题。可以这样说,任何理论先行的小说,其生命多半随着时代的变迁而衰退。尤其是直接为政治服务的命题小说,100年后谁还会看呢?我们今天看100年前流传经典,有几本是有强烈的为他性呢?
尼采说:一切文学,吾爱以血书者。中国人有语: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写小说,是一个先自嗨后他嗨的过程。先把自己打动了再说。
这也是为什么村上春树每每在写完一部长篇,就感觉身心被掏空的原因。他是全副身心都进入到那个潜意识的幽冥之中了,是一种类似通灵的工作,当然耗费精力。
写到这里,如果是考试,应该会被老师认定是头重了,因为才刚刚破题,还没解释《舞舞舞》到底表达了什么。
但人生不是应试教育,此为开始,亦为结束。
2020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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