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自由意志

自由意志的范围，就是一个人最强信息处理能力的适用范围。

自由意志指的是在多种不同的行为之间进行选择的能力。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自由决定的能力。我们可以选择做艺术家还是医生，我们可以选择留在北上广还是回老家，我们可以选择明天早饭吃燕麦粥还是面条。

有两种对自由意志的说法：第一种说法是，自由意志是大脑的特殊功能，它可以在事实上改变事物的运行结果。而另一种说法是，一切都是决定好的，自由意志只不过是大脑运行时产生的错觉。

我倾向于认为，人脑并不是特殊的存在，不能改变物质运行的客观结果。这个世界是由严密的因果律连接起来的。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物理世界是唯一的，物理世界中物质运行的结果也是唯一的。即使在微观层面上存在一些不确定性，但是一方面我们不知道在更深层次上微观层面上的不确定性会不会变成确定性，另一方面即使真的有不确定性，它也不应该受我们的大脑活动影响。我们的大脑与岩石同样服从物理规律。如果说微观层面上的不确定性让我们的大脑具有自由意志，那么石头同样也具有自由意志。

我认为自由意志只不过是一种观念与错觉。它是一个有意义的概念，但是自由意志并不能改变物质运行的客观结果。

一个故事可能可以说明自由意志的真正内在含义。三个女人同时爱上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也不知道选哪一个女人好。于是，他分别给这三个女人一笔钱，想看看她们怎么样处理这笔钱。第一个女人用这些钱买了很多漂亮的衣服、首饰和化妆品，打扮得非常迷人，这个男人非常感动；第二个女人用这笔钱做了一顿丰盛无比的饭菜，男人更感动了；第三个女人把这笔钱存起来了，并且开了一个理财金账户，还做了未来几年的收益分析证明她的这个选择是最优的，男人简直感动得要哭了。

最后，男人娶了胸最大的那个。

在这个故事中，男人真的有自由意志吗？他只不过是遵循一条非常简单的道理：娶胸最大的那个。男人喜欢胸大是基因决定的。而男人之所以有这样的基因，不过是因为雌激素水平高的女人胸也大，而且年轻的女人胸部比较挺拔。选择这样的女人可以增加男人的后代数目。

如果男人不只是因为胸大而选择一个女性，那么他会显得更有自由意志一些吗？他也只不过是按照一些具体的判断法则去考量，然后综合一下排个序而已。假如他是一个美食家，他选择第二个人的可能性就更大；假如他是一个精打细算，知道投资重要性的人，那么他应该就会选第三个。如果我们分析得足够仔细彻底，把建立一个准确的思维模型来预测他的决定，那么我们几乎肯定可以预测出他会选择哪一个。如果我们在他做出决定之前就可以分析出他将要做什么决定，那么他的“自由意志”也许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接着，如果我们把所有可能影响这个决策的因素都考虑进来：每个姑娘的长相、家世、气质、谈吐、工作、学历，哪一个能勾起他对早年恋情的什么回忆等等，就不可能预测他的选择了。如果他只是凭借胸大这个标准来选择娶谁，那么我们只要拿一把尺子就可以预测他会选谁；如果他真的是凭那个考题来选择娶谁，那么我们只要对他的性格与思维方式有一些了解就知道他会选谁了。但是如果他要考虑所有相关的信息，那么最精密的分析方法，最强大的心智模型都不可能预测他会选谁。他是全宇宙唯一一个可以把这些信息聚集在一起做出判断的人。

在最后一种情况中，没有一个人拥有像他那么完整的资料，没有一个人拥有他那样的信息整合与处理能力。从机械决定论来说，他的决策或许早就决定了。但是在别人还不知道他的决定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可以准确地预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第一个得到这个信息的，他也是这个决策进行中最核心的参与者。他的意志对大自然来说不是自由的，但是对其他人来说是自由的。别人不仅无法预测到他的决策结果，也难以用欺骗等手段操纵他决策的过程。

自由意志，并不是说个人的思想可以改变物质运行的客观结果，而是说某些时候一个人拥有最强的信息处理能力，做出了最准确，最难以干扰与预测的判断。在他做决策的时候，我们需要认为他是具有自由意志的，不去干扰他的决策。当其他人出于自己的目的想要影响他决策的结果时，最好的方法是摆事实，讲道理，做交易，而不是妄图对信息处理能力相近的人进行欺骗。决策者也应该认为自己是有自由意志的，应该全力去处理信息。他应该明白，这个决策应该由自己来出，而且最好由自己来出。除了他以外，没有人具有如此强大的信息处理能力。

每个人思维决策的过程也都只不过是客观物质的运行过程。相信自己有自由意志不会让人真的改变历史客观的走向。但是自由意志这个思想是一个在实际运行中起作用的元件。如果一个人相信自己是有自由意志的，别人也给他选择的自由，那么他做决策的动力就会更充足，他决策正确的可能性就会提高很多。这就是为什么自由意志的想法如此重要。

在简单的、客观的选择上不存在自由意志的说法，只有在非常复杂的事件或者与意志力斗争相关的事件中才存在自由意志的说法。很多宗教都宣传人生是一场善与恶的斗争，人需要用自己的“自由意志”去与恶魔斗争。这种说法其实只不过是用一种更有效的手段在传播教条而已。这里的所谓的“自由意志”，其实只不过是“与以往的第一反应不同的选择”而已。

信息试错机是信息处理能力最强，复杂性最高的存在。所以，信息试错机一般会被认为是有自由意志的。复杂性低，信息处理能力低的存在，它们的结构可以被解析，它们的行为可以被预测，所以它们的决策过程也可以被代劳，它们的信息可以被控制。别人没有必要尊重它们的自由意志，它们也没有必要自己相信自己有自由意志以提高自己的信息处理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