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语时光

絮语时光

本以为今天又是一个普通安稳的日子。

阳光缓缓升起，照在房间里，赶走阴冷，使鱼缸里的虾和苹果螺都快乐地寻找起食物来，我久久端详着它们，听时光在它们微不可闻的咀嚼声里慢慢流走。

窗外鸟儿站在屋檐下，站在窗台上，更有调皮的几只，用尖而有力的小爪子在粗糙的墙壁上行走，一刻不停地鸣叫着，犹如大合唱。

远山屹立在阳光下，远远看着绿油油，走近才发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野草还埋在枯黄的根部窥视这一切，山上到处都是杂乱无章又自成一派的树木，有的是还是素净的水墨画，干净的枝桠利落地指向蓝天；有的已是浓墨重彩，枝头繁花似锦，点缀在水墨画间，有风吹过，粉白色的杏花东摇西摆，画面顿时生动起来，使人的眼睛无法离开。

我沉醉在这升腾春色里无法自拔时，一通意外的电话把我惊醒。

原来是爸爸，让我给他送尿不湿。

前几天，第三个雇工辞职后，哥哥就把他接回自己家，反正嫂子闲赋在家。

而且他家在农村，有利于用轮椅把爸爸推出活动，可以让他不那么闷。

只是没想到，农村买不到尿不湿。

从接到他的电话开始，我就给领导打电话请假，和姐姐联系让外甥女婿傍晚送我们过去，然后上街买纸尿裤和药，给哥哥买肉，想起来爸爸爱吃我做的红焖肉，又买点五花肉，小火两个小时做得软烂，然后给姐姐他们一家四口做饭，做的是大骨头炖酸菜，黄瓜拌粉皮，大饼子，粥和鸡蛋酱，等他们下班到我家吃完饭，从我家出发去几十公里外的哥哥家看爸爸。

姐姐到了下班的时间还没到家，不禁有些担心，她和姐夫最近身体都不算太好。又一想以她那种爱操心的性格，一定是去买东西去了。

于是站在窗边向远处眺望，果然，十几分钟后，在下班的人流中，我看到了熟悉的一抹粉，手里拎的满满的，沉甸甸的把她拽弯了腰，像风中低垂的杏花。

我们几个把驾驶室塞得满满的，我们买的东西把后备箱塞得满满的，但仍觉得心里似乎是有一个地方是空的，少了一块，春天傍晚有些微冷的风肆无忌惮地穿过。

把爸爸送到哥哥家实属无奈：他卧床不起，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也照顾不了，翻不动他，雇的雇工没有一个能在我家待长。三个月撵走三个雇工，一方面他性格阴鸷，暴躁，说话不留情面，爷爷在世时曾说他：“你说话留点口德，给儿女留口饭吃吧！”，即使卧床不起仍抵死不改；另一方面，他认为花钱雇人，不折腾雇工的话，感觉吃亏。作为他的儿女，我们能忍受他的恶言恶语，人家雇工在哪里都是挣钱，在你家又不比别人家挣得多，凭什么受你的窝囊气？于是，都拍拍屁股走人了。

我和姐姐都要工作，没有工作怎么养家？

唯有嫂子没有工作，前两年嫂子也商量爸爸让他到她家去，她伺候爸爸，她不上班，家里始终有人，爸爸也不孤单。可爸爸就是不同意。

我也理解，回农村肯定有诸多不方便：光厕所在外面这一点，让尿频的他就无法忍受，还有炕太硬，想买点东西只能靠赶集，周围没有熟悉的老同事，毕竟“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所以，我抛开我的家，我的朋友，我的老公，带着孩子，忍受诸多不便，住在他家，接受他的管制照顾他。

刚开始没有卧床时，我还能勉强照顾过来，卧床后，有雇工的帮助也算过得去，虽然我多受点累，要给雇工做饭，收拾家，但他能守着自己的家舒服的生活，什么苦都无所谓了。

没成想，他又把雇工都撵走了。

他把雇工折腾走并声明再也不雇人（事实是他雇人也没人来）以后，我们曾商量他在市内以医代养，我和姐姐每天去看他，可他心疼钱，还怕受拘束。

事情发展到如今，只剩下回哥哥家，让嫂子照顾他这一条路可走了。他也欣然同意。

可把他送走后，我又怅然若失，生怕他不习惯嫂子家，生怕他欺负嫂子，生怕嘴馋的他亏嘴，每次去看他都恨不能把市场搬过去。

这次依然如此。

到了嫂子家，爸爸热切地问这问那，目光里满是憧憬与怀念。我像开导小孩子一样哄他，让他多听嫂子的话，他也不停地说嫂子伺候的好，让我们放心，他在这里待的也很习惯。

我们浩浩荡荡地去，又浩浩荡荡地回，后备箱空了，心安了。

去时迎着夕阳，路旁粉白的杏花灿烂似霞，不论一支压着一支的，还是稀稀疏疏的，都透着一缕骄傲，盘踞在枝头俯视世界；回来时伴着华灯，杏花随着来往车辆明明灭灭，隐隐的透着白色，寂寥淡漠。就像这人的一生，时光正好时，骄傲自负，忘乎所以；慢慢地岁月流逝，时光不在，困境渐渐来临，失落驾到，黑暗也跟着来到，但只要耐心守候，熬过黑夜，一定可以再次迎来黎明绚烂的阳光。

爸爸在儿子家，每天都可以看到日出的瑰丽，一年四季春常在。

如此，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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