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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涉临终关怀的体会

初涉临终关怀的体会

作者: 黄家公子铭 | 来源:发表于2018-09-24 22:07 被阅读131次

    上周探访一名男性长者时,他问我:我想了解老人院有没有临终关怀服务。我当时颇意外,尽管接触过一些长者,他们对于死亡的话题很放得开,毫不忌讳,但他们对“临终关怀”并没有了解。当时的意外之余,还感到很轻松。我向他简单介绍了园舍的临终关怀服务,园舍称为“安宁服务”,也是台湾地区的叫法。

    此长者说,他和朋友们饮茶聊天,什么国家大事、社会热点、娱乐八卦聊够了,就在聊以后怎么死,这是不得不面对的事。现在提早想好了,免得等到快死时,想交代身后事都说不了就很麻烦。

    我对长者这种开放的心态、乐观的态度十分赞赏,并对其表示感谢,感谢他愿意与我开放地讨论这个很敏感、很沉重的话题。他认为,人生始终要面对死亡的,人最重要的是“好死”,回避此问题,并不有助于“好死”,大家拿出来讲反而更好。

    他曾是军人,在战场上见过不少类型的死亡,当时觉得死亡离自己很近。后来在学校负责工会的工作,员工的“生老病死”,都由他亲自己处理。有一些朋友是医生,在“文革”期间,他与朋友接触了解剖尸体的研究,明白到遗体捐赠对于医学研究意义十分重大,所以在了解遗体捐赠的手续。此长者还提到,临终关怀在国外比较成熟,目前中国目前人口老龄化形势很严峻,临终关怀服务很有必要建立,能够帮助众多老人好死,是功德无量,福报无尽的事。

    我很佩服此长者这种坦然面对死亡态度、这种不断学习的精神和对长者服务的积极关注和期望。我觉得有这种长者在院舍,对于日后的临终关怀服务很有帮助,说不定可以成为临终关怀服务的志愿者,或在开展生死教育时,他可以成为积极的力量。

    换了新的工作后,其中一大板块的工作就是临终关怀服务。尽管我从事了六年社会工作,其中有三年是一线长者服务,但对于怎样开展临终关怀服务,仍是不懂。UI然也曾做过哀伤辅导个案,也接参加过临终关怀的培训。当需要为长者提供临终关怀服务时,却无从下手。

    哀伤辅导、临终关怀的培训中,相当多一部分内容是不讲什么技巧,更多是了解什么是死亡、人们怎样看待死亡、怎样处理人死亡、了解人们哀伤的反应。

    我还没有毕业时,也是在老人院实习。院舍曾有一个十分成功的临终关怀案例。这种面对死亡的服务,我内心相当抗拒的,我不想去面对死亡问题,这会让我感到心情沉重或很难受。

    大学时,曾有至亲的亲人差点离开人世,我觉得死亡很可怕。大三刚开学的几天,宿舍一名同学在熟睡中突发疾病,抢救无效死亡。一个前一天还很正常的人,竟然突然死去。后来在睡觉时,有时会担心自己突然死去。在工作第三年,一位案主的儿子患了肝癌,我想要去看望他,但内心感到恐惧。便让一名年长的同工陪同我去。案主儿子病骨支离的模样,让我不敢再看多一眼,心里也感到颇不舒适。觉得他被折磨到如此辛苦,是极其悲惨的。更让我感叹的是,案主与他关系甚差,一直没来过医院探望。案主的脑退化相当严重,说不会去看儿子,还诅咒他活该。他与妻子关系也并不好,在医院里,其妻说二十多年来,丈夫家从来没“带协”过她,如今还连累她。

    死亡话题,让我感到压抑,总让我回避。高中时候,祖父的离世,让我很遗憾,之后的两年,他经常出现在我梦境中。后来,近几年发生的事情,让我对死亡的话题由抗拒到主动去思考。

    一五年春节,二舅父被确诊为食道癌晚期。整个春节,家人们的心情都很沉重!我很希望是误诊。在去医院看望他时,我内心问,难道舅父真的就这样要离开人世了吗?而当时医院播放的电视剧中,出现了有人离世,家人痛哭流涕、呼天抢地的一幕。当时,心里觉得被锤子狠狠地砸一样,难道真的也要在真实场景中面对这一幕?舅父后来到佛山治疗一段时间后,便回到家了,因为医治也没用了。但我想,没有药物控制,那肯定很痛苦。就这样在家里等死,这是多么的痛苦。作为社工的我,可以做些什么呢?我真希望有临终关怀服务提供给舅父。外婆从开始时更加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我经常在梦见舅父的样子,就像我曾经去探望过的那个案主的儿子一样,双目深陷,一幅皮包骨、毫无气息的模样。令我感到遗憾的是,我为什么没有争取再去多看一次他!舅父死时,外婆也不想说什么,电话里说几句就挂断了。我自问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在责问自己:学过的哀伤辅导技巧到哪去了?近几年经历的一些事,让自己不停地去思考所谓的人生意义是什么。对哲学产生更强的兴趣。我想,需要学习什么是临终关怀了,人生总是要面对和接受死亡,死亡或许离我们很近的。后来,在那次的临终关怀的培训中,总会感到很沉重,尽管讨论时,表现得很轻松。也会想,如果早点进行这个培训会不会更好?

    后来,对死亡话题,反而产生了更强的好奇心对,常思考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死亡的意义是什么。可是更让我难以接受的事继续发生。一七年的七月,弟弟突然对我说,四舅父在工作时候发生意外身亡。事后第三天我才知道,因为担心我们会告诉外婆。言语无法表达我所有感受,想到外婆、表弟妹、母亲怎么面对这个悲惨的事实呢?外婆怎能承受三年失两子的哀恸?!人生啊,为什么这么无常!这么悲惨的事,怎么会发生在我亲人身上?!人生到底是要追求些什么?

    我也难以理解舅舅们的至亲的感受,我对此表达不了同理。外婆是连续丧子,舅母是中年丧夫,表弟妹们,有些还是未成年就丧父。有时候想到这些事,我总会有强烈的愤恨感,不知道恨什么,恨谁。四舅父房屋门前的地堂右侧,被邻居(是舅舅的堂弟)的阳台角插进来一米左右。风水学上称这种情形为“白虎煞”,屋里有人会遭血光之灾、人身死亡的。不知道也无法考究是否与此相关。春节时候,看到和父亲坐在一块聊天的,只有两个舅舅,那时心里一阵阵痛,我很难面对这个情景,只好离开。我尚且这样,外婆、舅母、表弟妹们又会是怎样的感受?我常常感到很幸运,也多了一点感恩,感恩自己还算健康,感恩家人都完好无缺。

    我想,人总要接受和面对死亡话题,才能思考到人生的意义,生活的意义。总有时候会想到,人生挺没意义的。然而,如果要我死去,我又觉得还有很多事,我都还没做,因而相信人生还是有意义的。

    这些经历和思考,让我对做临终关怀没有丝毫抗拒了。没有督导,只能通过去看书或查找其他资料先行自学。随后发现,其实那些技巧也并不是多么高深的技巧,也是社会工作的手法和技巧。当然,不是说我能够无师自通或者学会了。实际上,我还不会如何做。

    第一个案例是一位女长者,家属商量后认为延长治疗反而让她更辛苦,还不如让她临终前舒服些。可惜,只有三天,这位长者便离世了,我还没与做到什么。我很赞赏家属的这种想法和态度。正如那位主动与我谈论临终关怀的长者一样,要承认和接受医学不是万能的事实,他还提到,临终的价值不在于活得久,而在于死得舒服死得好。他的一位舅舅曾多次主动放弃医治,拒绝治疗,而儿子们则认为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尽所有能力医治父亲。他认为,这样活着是受罪,所以要提前交代身后事,那种情况下不再继续治疗,必须向儿女们讲清楚。

    第二个案例是一名男长者,他一直没开口说话。据护理员反映,他此前是相当健谈的。医生说如果他及时并坚持做透析,能够继续活多几年。据了解,长者与家属的关系并不好。这样的话,工作也不容易开展了。

    第一次上去,我先介绍自己和工作,然而也说不到太多。除了一些封闭式问题长者会点点头之外,长者很多时候,严谨都不愿意睁开。每次上去,发现长者一天比一天消瘦。他不愿意穿裤子,大腿基本上没有什么肌肉。我尝试去了解长者的感受,然而却难以做到。家属来的时间并不算多。我当时没有告诉护理员,当长者家属来的时候,请通知社工。

    每次上去,我认为不能看一看就走,尽管长者不想说话,但也总觉得要说点什么才好。有一次,长者突然吐血块,我当时有点震惊,对他说,“你很辛苦吧,叔叔你坚持一下,我去叫护士过来”。当护士清理血块后,我问“有冇见好啲啊?”长者点点头。每次上去的时候,去握一下他的手,我问他,有人陪着你会不会觉得好啊?有时候说说最近的新闻(囿于没能了解长者更多信息,不知到长者感兴趣的内容),最近的天气,一些有趣的事情。当长者正休息时,我便不出声。

    另一名同工反映,他喜欢听徐小凤的歌。我当时对长者说,“我的同事说你喜欢听徐小凤的歌,我这里有,要不要放你听一听?”长者点头同意。放的是《每一步》,这首歌恰好是说明人生走的每一步的感受和态度。我借来与长者交流,问他是否同意其中的观点,长者都点点头。长者并非不能说话,而是不愿意说话。护理员帮他褥疮消毒时,疼痛得让他拒绝,大力地挣扎,大喊“很痛!很痛!不要了,不要了”。

    有时,我只是坐在病房的椅子上,思考是为什么长者不愿意与任何人一句话?他现在是什么感觉呢?长者知道自己即将死亡了,看上去,他很孤独,感觉被遗弃一样。我怎样做,可以让长者感到更好呢?我对长者说,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只要你愿说,我愿意听的。或者你有什么要和家人说的,也可以跟他们说。长者没有回应我。我问长者,有人陪着会不会觉得好点,我每天都上来陪一下你好不好。长者都点头同意,尽管长者没有与我说话,但原意接受我的陪伴。如果长者拒绝,恐怕会令我不知如何做。

    临终关怀,重点在于关怀,让临终者感受到关怀,感到平静和放松。在复习培训资料和查找其他资料中发现,临终关怀无非都是哪些内容:“身心灵”和家属的工作。然而,实际开展却不容易。临终关怀服务,原来离不开生死教育,这不仅社工需要,家属也需要,甚至社会大众都需要。仅仅依靠那些微技巧,是无法做得好临终关怀的。技巧当然重要,就如服务对象与我无法交谈或者难以交谈时,能以其他手法或许会更好,例如所了解到音乐治疗、香熏治疗。在施展技巧的之前,缺少生死教育,没能得到家属的参与,效果并不佳。

    感到很遗憾的是,长者最后离世时,家人没能见到最后一面。据护理员反映,已提早几个小时通知了家人,但他们似乎不重视,来到后也责怪工作人员太迟通知。我想到长者最最后时刻,没有家人在旁陪伴,这是多么遗憾的事!

    第三个案例是一个癌症晚期的男长者,他一开始时候情绪十分激动,也没有获知自己已进入临终期。家属很感谢社工的关心,并了解社工是否会做心理辅导工作,希望社工能安抚长者的情绪。长者次女是基督徒,孙女第一天中午为长者读了半个小时的《圣经》,长者感到平静了许多。我当时以为长者自己也是基督徒,若如此,工作会更好的开展,长者也会得到更好地善终。我向家属介绍临终者会经历的一些心理变化特点,一般会有哪几个阶段和特点。建议家长可继续采用让长者感到安宁的方法,例如诗班的音乐之类。用我所知的基督教信仰向次女介绍,可以怎样陪伴长者,次女还以为我也是教徒。

    第二日,出现了一些插曲。另一名社工同事前一天在长者儿子来探望时接触长者。儿子发现长者在社工离开后,情绪变得激动。儿子猜测,长者可能对社工有抗拒心理,便对护理员说,不准让社工接触长者。我便询问长者,是否介意我到来。长者表示没问题。我心才如释重负。尽管当时接触长者的社工不是我,但如果长者真的抗拒社工,恐怕会令社工的信心受损。

    由于家属向护理员提出要求,尽管长者同意,我还是先行离开。不希望家属认为自己的意见不被重视,甚至会投诉,如果这样,我会很麻烦。当长者长女到来时,我与其解释长者出现情绪变化,未必是对人与抗拒,长者出现情绪变化是正常的,需要去关注其感受。也借此提醒家属,尽量避免去猜测长者的意思,最好够去询问确认。

    我听到长者次女对他说,会好起来的,你会没事的。家属们对长者隐瞒事实。我询问长女,家人们有否商量过要不要告知长者他目前的情况。长者对于身后事怎样安排,有否询问过长者。长女觉得这种事很难开口,如今能做的,就是多来陪伴长者。也担心告知长者之后,他受不住刺激。我回应道:“长者目前还比较清醒,他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得知你从美国赶回来,很希望能快点见到你,问你到哪了,还有多久到,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时日唔多。让他感到很欣慰的是,他的亲人每日都能够来陪伴他,他能感受到家人在边。”

    长女认同我所说,但觉得不好开口,提到长者曾说过希望死后葬在哪里。我认为自己不应该强迫和者太过刻意用我所学习的知识来家属们应该如何做,家属们一致认为不要告诉长者事实,我也应当尊重他们的决定。同时,我作为一个年轻人,在谈论生死上,也不要让家属感到我以一种教育的姿态来面对他们。他们比我懂得更多,临终关怀,也需要让家属感受到被尊重和被理解。后来,家属们到来时,都是坐在长者旁边,没有说什么话。长者也难以表达了。

    我在这几个案例的做法,可能有些是做错了。作为社工,我在其中发挥的角色和作用不多。所为的服务方案,也只是东拼西凑而已。实践了,并在实践基础上完善方案合适。我认为,首先要与家属介绍临终关怀服务的服务内容,社工在其中的角色是什么,家属可以做哪些,甚至,需要向家属进行生死教育。没有这些作为前提,临终关怀所能开展的内容会较有限。同时护理员、医生、护士和社工之间的沟通是十分有必要的,尤其是沟通机制。其他工作人员并不知道社工需要配合社工做什么,除了长者情绪激动时,通知社工前去开导。

    初涉临终关怀,我还没有摸索出什么经验,也未能使用到什么技巧。技巧固然重要,但有些情况,并不是用技巧去达成的。长者没能接受即将死亡的事实,是社工用高超的面谈技巧达成的吗?我认为不是。对于生死,又岂会轻易明白和看透?与服务对象和家属真诚地同在,恰当地流露自己的感动、承认自己的无知,做真实的自己,也很重要。做临终关怀,还需要谦卑,在生死面前,谁又会是专家?还需要感恩,现在起码还好好活着,还有健康,还有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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