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长

《宴会》主题写作

虽说是立秋一个月了，中午的气温还在三十多度。店里通风不好，闷热令人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放在柜台里的手机在响，是微信语音来电。强撑开眼皮一瞧，我顿时清醒了过来，“殷主任好！”解锁接听后我赶忙问道。

“钟老弟，好久不见了，忙吗？”殷主任的声音还是那么富有磁性。

“每天就这样混日子，能忙到哪里去。主任中午没休息？”他大中午给我打语音肯定有事，我委婉地问道。

“下午五点半长城宾馆吃饭，到了大厅给我打电话。”

“吃饭？感谢盛情！碰巧我有事……”

“有个鸟事！下午见。”不容我多解释，殷主任终止了语音。

我知道这顿饭终究是推脱不掉的。要不是我换了手机号没有告诉他，这些年真怕是喝死到酒桌上了。三天前因为朋友的事，迫不得已再次联系了他，还没来得及答谢呢，他反而又请我吃饭了。

和殷主任的认识源于一桩买卖。

那是手机行业刚刚兴起的时代，从来没有使用过手机的我，在商场租了一节柜台做起了手机生意。当时在外行看来这是个神秘的职业，对我们业内人士来说不过是空手套白狼罢了。柜台里摆放着模型，根据顾客的需求从供货商那里取货赚差价，就连一只手机挂绳都不会自己进货，每天空甩着两只手上班，下班的时候钱包就鼓起来了。

有一天下午，我爬在柜台里玩俄罗斯方块，完全没有察觉有人来到跟前，直到他敲了几下柜台我才反应过来。那是一位中年男子，长着一副白白净净的娃娃脸，浓眉大眼，丝织短袖西装裤，皮鞋擦得铮亮，一看就不是一般身份的人。

“您好！”我笑着打了声招呼，腰不由自主塌下去了。

“给我拿一只摩托罗拉8088的手机皮套。”男子瞟了我一眼，口气有些生硬。

“好的，请稍等！”我把高脚凳往前挪了挪示意他坐下。

对于他的态度我丝毫没有在意。有权势的人总是有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更何况，那时候三千多块钱的上翻盖摩托罗拉不是谁都能拿得起的，这样的人用眼角的余光看人可以理解。

商场里的其他人早就注意到我这边的动静了，批发外配的老魏也不例外。我去拿手机皮套的时候他悄悄对我说：这人看起来是个当官的，你价格要低了反而失了他的面子。皮套的调货价二十五元，你要价一百六，优惠十块八块就能成交。

我回到柜台前，打开包装盒把手机皮套递过去，说，您试试看。多少钱？男子没有伸手，甚至没有看我手中的皮套。一百六。我按照老魏教给我的话说道。男子听了我的报价，这才看了一眼皮套。八十。他没有多说一个字。

小庙里的和尚没受过大香火，调货价二十五元的手机皮套卖八十元，对于欠了一屁股债的我来说可是不小的收入。激动得我心都快跳出来了。但是一想到老魏的话，就立刻镇定了下来。

“一百六，本来人家都卖一百八呢，六六大顺多好听啊。”我坚持着自己的意见，还想用六六大顺讨个好彩头。

“那就六十，这才是六六大顺。”男子鼻子里哼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

“六六……”我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心里懊恼但是依然满脸堆笑，“领导，你这身份用低价皮套也太没面子了……”

“别跟我废话，我也不说六十，八十元，给不给？”男子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他打断了我的话。

“一百五吧，我们这……”我退了一步，还想着哭穷装可怜。

“八十。”男子目光冷峻地盯着我，还是那样决绝，“小老弟，别跟我犟了。我是殷主任，你认识我没错。”

“殷主任？”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阴主任阳主任的，不愿掏钱就让他走人。买得起马、配不起鞍！”我的软弱早就有人看不下去了，隔壁摊位的小胡就是其中一个。据说她十八岁就被人包养，男人来头不小。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殷主任脸色阴沉得快要滴水了，犀利的目光盯着小胡，说道，“你这店不想开了？”

“我还真就不想开了，你有本事给我关了！”小胡毫无惧色，戏谑地道。。

“好了，小胡！”我把小胡往后推了一下，又回过头来讨好地说，“殷主任，别生气、别生气……”

我边说着话挽住殷主任的胳膊往门口走。我这样做看来是正确的，殷主任也借坡下驴，随我来到了商场外面。我想，反正八十元我已经赚了五十五，何必为此闹不愉快呢。于是，我就给殷主任说进价就是八十，就当交个朋友吧。殷主任说，早这样不就没事了？做人一定要灵活一些。他给我一百我找他二十。

临走时殷主任问我小胡的情况。我说具体的不清楚，听说是二奶，男人不是一般人。殷主任让我侧面打听一下，有结果就告诉他。他走之后我才想起来，忘了问他究竟是哪个级别的主任，有了结果我从什么渠道才能告诉他。

本来以为这事就这样画上了句号，毕竟来说社会上啥样的人都有，所谓的殷主任不过是仗着一副公务员的皮囊耍大罢了。哪料想，一个月后的一天中午，殷主任又来找我了。这次他没有买东西。

他问我晚上有啥安排。我说能有啥安排呢，无非是吃饭看孩子做作业。他说那好吧，六点半雄关宾馆大漠风一起吃个饭。一听“雄关宾馆”几个字我就腿软了，在那里吃饭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我只去过两次大排档，去那里吃饭还真没有想过。

虽然我是诚心诚意地再三推辞，殷主任还是不容置疑地说了声晚上见，扭头走了。临出门前又说了句：不是开玩笑的！

关于晚上去不去雄关宾馆这件事，我做了几个小时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小胡给我壮了胆，她说让我放心去，还给了一个手机号，让我有事打这个电话就行。

我提前一个小时下了班，去澡堂子洗了个澡，又去理了发，换上了自己最得意的一套衣服。在雄关宾馆大门口徘徊了十多分钟，把小胡给的手机号背得滚瓜烂熟，这才迈步走进宾馆大院。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贵宾楼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位迎宾小姐，她们优雅地微笑着向我问好。

原本我还有些忐忑不安，迎宾小姐的微笑令我如沐春风，腰杆子也挺了起来，受人尊重的感觉真好。

“先生，请问有预约吗？”走进一楼大厅，一阵香风迎面而来。一位身着旗袍的女子双目含笑，轻声细语地询问道。

“大漠、风。”我不确定大漠风是不是包厢的名字，说得有些犹豫。

“先生，请！”女子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朝电梯走去。

电梯上了三楼，女子带我来到一个房间门前，我一看门楣上有“大漠风”三个字。门口又站着一位女子，见我们来了，轻轻推开紧闭的房门，吐气若兰地说了声“请进”。

房门打开的瞬间我有些眩晕，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躯。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室内别具一格的装修、高端大气的灯饰、典雅精致的陈设，还有七八个衣冠楚楚的宾客。

“兄弟，来晚了。你看看这么多好朋友都在等你啊。”居中上坐的殷主任看着一脸懵逼的我，笑呵呵地招呼道，“过来，这边坐。”

我礼貌性地对着在座的人点头致意，然后向殷主任走去。就给我的座位就在他旁边。

“这不合适吧？”坐殷主任旁边我自认为远远没有这个资格，于是赶紧搬着椅子往上菜口的位置走去。

“专门给您留的座位，客气啥呢！”一位胖嘟嘟的男子拦住了我，并且把椅子放回了原处。

好久没有被人尊称“您”了，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来来来。各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殷主任搂着我的肩膀，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顿一下。殷主任目光所及，必然得到点头回应。看到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我身上，殷主任这才说道：“这是我的小老弟，部队转业干部，目前自己在创业。”

殷主任话音刚落，一声声赞美之词此起彼伏：

“啧啧，年轻有为！”

“有魄力！”

“一看就有军人气质！”

……

那晚上我喝多了，怎么回到家的都没有印象。吃了什么菜只能想起个大概，喝了什么牌子的酒不记得。媳妇问我一起吃饭的是什么人，我只记得除了带“长”就是有“主任”头衔的，反正都是吃公家饭的人……

殷主任为什么要请我吃饭？这是个难解的谜，为此，困扰了我两个晚上。第三天中午，我刚吃过牛肉面，边走边擦嘴，就看到殷主任在商场门口站着。见我过来了，他迎上来说，下午八亩地烤全羊吃饭，六点钟路边等我一起坐车走。

“我还有点事……”我赶忙找理由推辞。

“那天玩得不开心？”殷主任问道。

“开心，当然是开心了……”

“那就好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根本不让我把话说完，“六点，等我。”走了老远又回过头来说道：“卖手机的人自己没有手机用，这不是闹笑话吗？老让我来找你了不行啊！”

八亩地烤全羊是本市颇具盛名的地方，尤其以烤全羊著称，果树院子里分布着大大小小十多个蒙古包。可以玩麻将，唱歌，钓鱼，能照顾到不同人的兴趣爱好。这里吸引人的另一个原因是唱歌敬酒环节。那些穿着民族服装的歌手，有像百灵鸟一样的歌喉，歌声不断酒不断，直唱得你一杯接一杯越喝越高兴。

“钟科长，幸会幸会！”

（又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