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车祸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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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警方的电话,我匆匆赶到市医院。医生说我的妻子正在抢救,叫我坐在走廊里等候。
妻子是外地人,离此很远。过去听她自己说过,家里也没有什么人,所以,也不会有人来医院看她。我坐下来,掏出手机看新闻。
现在的新闻上传很快。妻子车祸的事情已经有不少报道。大致情况是:一辆路虎在高速上行驶,到隧道口的时候,车子突然撇出车道,撞向石壁……
开车的是一位年轻女子,副驾驶室坐着一位男人。因为是副驾驶室那边的车头直接撞的石壁,因此,男的已当场死亡。经核实,那男的叫郑志天,是某公司董事长。女的叫杨语蓉,为该公司销售总监。
从监控中看,当时该车的前后基本没有什么车辆行驶。那路虎车是在正常的高速行驶中莫名其妙地撞向石壁的。目前,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之中。
经过大约三四个小时的手术,一位女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她已经脱去了手术衣,但白口罩还戴着,只露出一双眼睛。她定睛地注视我有好几秒钟,问:“你是杨语蓉的家属?”
我点点头问:“情况怎么样?”她说:“最好的可能是要成为植物人了。但你得做最坏的打算。她随时有生命危险。”
我说:“说反了吧?成为植物人怎么会是最好的可能?”女医生瞪大了凤目:“难道死了比活着好?我看你有些冷血啊,看不出一丝悲伤的样子。”
我不否认。不过,说一点没悲伤是不可能的,毕竟我们也是做了三年夫妻了。尽管这样类似于“殉情”式的车祸让我的脸阵阵发烧。我满脑子想象的是:他们在高速行驶的过程中还在卿卿我我。
事实上,我与杨语蓉的感情只有第一年还算可以。近一年来,她很少回家,说是公司销售业务繁忙。即使回家,三餐自吃自做,晚上不同床。我已经记不得我们最后一次同床的日期了。
医院里给杨语蓉安排了重症病房,但杨语蓉一直在重症室里。这病床正好让我休息。到了第三天,那女医生来到病房里。我从她的胸牌上看到,她的名字叫陈秀影。
她笑嘻嘻地问我:“你不问问我这两天去哪了?”我有点诧异:我干嘛要问这个?你去哪里与我有什么关系?她没有等我回答,自己接下去说:“我办丧事去了。我是郑志天的老婆。”她看我吃惊的样子,继续说:“你说,我有没有必要提起民事诉讼?我的老公没了,我的家毁了。而这一切,都是你老婆造成的,因为是她开的车。”
我怒道:“这与我有关吗?你去找杨语蓉啊?”她说:“你瞪眼干什么?不要这么凶好不好?妻债夫还,天经地义。”我说道:“杨语蓉是你老公公司里的人,是工伤,该由公司负责才对。夫债妻还,理所当然。”
陈秀影沉思了片刻,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行!我赔!反正我对开公司也没有兴趣,更没有能力经营。我就把公司拍卖了,大不了把这钱全部分光、赔光了事。”
想不到她竟然如此大方。我说:“你赔不赔也与我无关,你要赔就赔给杨语蓉吧。你赔钱给我……谁知道这钱……干净不干净?”陈秀影笑道:“啊?你是怀疑你老婆与我老公有……不管怎么说,你老婆现在还活着,总得医治吧?那可是个无底洞哦。无论是保险也好,还是公司赔偿也好,总是有限的,可你,得用很长的时间去照顾她,是不是?”
我皱皱眉,心说,我会吗?假如我们夫妻有感情,即使我用一生的精力去照顾她也无怨无悔。
陈秀影说:“如果你愿意,就让我走进你的生活,我们一起来照顾她。”我用力挖了耳朵,怕是我听错了。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陈秀影的意思好像是要嫁给我。天哪!她老公死了才几天?这叫尸骨未寒哪!
我皱了皱眉。她说:“你别误会!我是说将来我们可以相爱,但不一定非得现在。”
在我的印象中,医生大多是高傲、矜持、冷峻的。每次我去看病,医生一脸严肃,询问病情像审问犯人似的。难得这位陈医生没有架子,人又漂亮,我不禁莫名其妙地加剧了心跳。
隔天,她来到病房,说:“你老婆又出不来,你守着个‘空房’干什么?怎么样?晚上陪我看电影?”
我又是一副惊奇的表情:不说她的悲伤期未过,就说如今这个年代,谁还上电影院里去看电影?果然不出所料,整个影院就我们两人,就像包场一般。她把我的手抓过去,放在她的膝盖上,轻轻地摩挲,上身不经意地往我身上倾仄。我与老婆冷战了很久,如今阵阵体香袭来,让我有些心猿意马。
一丝理智让我的内心隐隐有一种不安。她大概是从我微微颤抖的手上感觉到了,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样做,有些对不起他们?尤其是你的老婆还活着。”我不否认。她继续说:“可你有没有想过,几天前,在一辆路虎车上,副驾驶座上坐着我的老公,驾驶室里坐着你的老婆。他们有没有可能像我们现在这样手拉着手?”
我摇摇头。其实我也确实曾经这样想过,可那是在开车,毕竟不像我们现在这样坐在电影院里,那是生命攸关的事啊。陈秀影十分肯定地说:“除此之外,这车祸就没法解释。你想啊,当他们开始亲热的时候,有没有在考虑,郑志天有个老婆叫陈秀影,杨语蓉有个老公叫李文森?”
陈秀影为我俩的来往找到了借口。但反过来想一想,杨语蓉他们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天,我跟陈秀影说:“我能不能去重症室看看我老婆。”陈秀影沉吟道:“我实话跟你说。我虽然是主任医师,但我已经好几个月不做手术了,只给他们当当配角,原因以后告诉你。你要见老婆,我得请示一下。”
最后,医生还是批准了。我跟着陈秀影走进重症室,见杨语蓉安详地躺在手术床上,一动不动。其实,她在家里也是这样,像“死人”一样躺着,但如果你去“侵犯”她一下,她会突然坐起来,怒目瞪视。
我忽然产生了一种想碰她一下的冲动。陈秀影把我拉了出去。到了病房,陈秀影说:“她其实已经死亡,但还能监测到一点生命体征,无法下死亡通知书。但不管怎样,你不用存在对不起她的想法了,这也许是上天对她的一种惩罚方式。”
我感觉我有点像一个木偶似的,在听从陈秀影的摆布了。后来,我们还去过歌厅、酒吧、立体音乐餐厅包厢……就像沉浸在热恋中的情人一样,能够谈情说爱的场所都去了。终于有一天,她把我带进了她的家。
她换上了性感的衣服,又拿出了珍藏的高档酒。在她的频频劝敬下,我喝多了,糊里糊涂地被她扶进了她的卧室……
如果说这一次我还有些身不由己,但接下去的日子里,我开始变得主动了。被老婆压抑了很久的欲念,找到了爱的感觉、温暖的感觉。
若干天以后,陈秀影温柔地对我说:“我有个进一步的想法。不过,你得去做一次体检。”我虽然不知道她的“进一步的想法”是什么,但我还是听话地去体检了。
我把体检报告拿给她。她仔仔细细地从头至尾认真地看着看着,慢慢地把视线移到我脸上,定睛地看了好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一点也听不出喜悦的感觉,反倒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陈秀影拿着我的体检报告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就像拿着一张巨额支票或者高干任命书一样,她状似疯狂地喊道:“好啊!好啊!你的CD4小于200/μl了。”
我不解地问:“这有那么好笑吗?你说,到底是什么事?”她凑近我的耳朵边,轻声说:“恭喜你呀!中奖了!你有了!你有……艾滋病了?”“啊!”我大吃一惊。她继续严肃地说:“不过,你不用害怕,它可能十年八年不会发作。”随后,她仿佛掩饰不住喜悦似的,又“哈哈”大笑起来。
我终于明白了:“是你?你害了我?”她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是我!但确切地说,也不是我。”我一把抓住她的白大褂,愤怒地说:“你……你为什么要害我?我与你有仇吗?”
她把我的手从她胸前拉开,问:“你想知道吗?你坐,我告诉你。”她咬咬嘴唇,两行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几个月前,我在一次体检中,查出我得了这种病。我是一个比较检点的女人,一生中从没接触过除了老公以外的男人。我愤怒地问郑志天:你有这种病?他承认了,但他死也不肯说出是从哪里传染过来的。我知道,他在保护那个女人。”
“郑志天也不是个很随便的男人,他肯定是受了哪个女人的勾引。可他是非常非常爱我的呀,为什么明知有病,却还和我同床?我对他说,我不怪你出轨,但你至少得告诉我你染上了这种病啊,你不能把真心爱你的女人也拉下水呀。他说,我一直感觉不出来有病的样子,所以,我以为……以为……不要紧的。”
“到了这地步,我还能怎样呢?我只有凭着我自己所学的知识偷偷地治疗。我还知道,这种病传播的途径很多,所以我只得找各种借口,推掉做各种手术的任务,只在做手术的时候指导指导。我甚至准备辞去医生这门工作。直到那天,我老公和你老婆一起出了车祸。我们在杨语蓉的血液中检测出了……她……她有艾滋病。”
“还需要解释说什么呢?我猜测,是郑志天醒悟了,想与杨语蓉一刀两断。杨语蓉不肯,两人就在车上争执起来,或者是杨语蓉想以车祸作威胁,结果弄假成真……总之,才出现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我恨杨语蓉,但我已经无法报复她。对,你也承认,夫债妻还,妻债夫还,我要你也尝尝被害的滋味。”陈秀影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的心情降落到了极点。陈秀影是医生,她可以偷偷地为自己医治,我自己医不了自己啊,用不了几天,我就可能“病名”远扬,难道……难道……我也只有用车祸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尴尬?
杨语蓉没能在重症室里继续维持下去,医院终于给我送来了她的死亡通知书。要送去火化那天,我把她所有的遗物都整理出来,能销毁的就销毁。
我把壁上挂着的那只名牌女包取了下来。这包的品牌能在世界排进前十位,因为是别人送给她的,出于妒忌,我一直没碰过它,但我现在还是忍不住把它打开了。
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封信。抽出信纸一看,竟然是杨语蓉的遗书:“文森,亲爱的,我对不起你了,不是一天,是一辈子。我被我老板——人面兽心的郑志天骗了。我染上了一种羞于说出口的病,永远不能做你的妻子了。明天,他又要叫我一起出差,还不用驾驶员,我明白他的用心。我想用死来向你赎罪。亲爱的,你能原谅我,能仍然爱我吗?那我们来世再做夫妻!”
天哪,怎么会这样!我拼命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一把把揪下来。杨语蓉啊,你为什么要把信塞在一个我不愿意打开的包里啊?你竟然不给我一个原谅你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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