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娘家小住,跟母亲唠嗑,我们东拉西扯,天南海北,后来母亲说的门口的大娘的故事让人唏嘘不已。
大娘今年76岁,身材瘦小到皮包骨头,那只有七十多斤的体重看了让人心疼。
年轻时大娘身材小巧,皮肤白净,眼睛大大的,也算是个美人。因为长相甜美,所以嫁了位在城里工厂上班的老公金生,金生大爷也身材高大,相貌堂堂。
这样的婚姻在别人看来也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村里男人羡慕金生娶了个漂亮媳妇,女人羡慕新媳妇有福气能找个有工作的男人。大娘为人热情,见谁都爱打招呼,那青春阳光的脸上永远挂着微笑。
然而婚后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两年,大娘一直没怀孕。街坊邻居开始流言四起:金生咋娶了个不会下蛋的鸡?金生在城里上班,娶个睁眼瞎的婆娘就够倒霉了,还不会生孩子,这是造的什么孽啊?金生,休了她吧!要她干啥?白养着啊?男人们说吧,女人们也跟着起哄,说的话难听得很。大娘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听见那些戳心窝的话假装没听见,背背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没有生孩子,大娘就拼命干活:照顾老人,洗衣做饭,大爷不在家,地里活全落到她一个女人身上,但她起早贪黑,从不落后街坊邻居。偶尔大爷回家,也不见他下地干活,倒是能听见他的叫骂声。有人说女人不生孩子就得多干活,就得被骂。有人说金生心真狠,回家了也不帮媳妇做活。还有人说,不生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原因呢,咋就苛苦金生媳妇呢?
三年后,大爷托人从四川要来一个两月大的男孩子,往家一放他就走了。这下大娘的脸上又有了点儿喜悦的光芒,但她更忙了:除了干农活,照顾老人,做家务,还要想方设法给两个月大的孩子弄吃的。为了让这个孩子与她相依为命,大娘给孩子取名绑柱,也就是永远绑在一起,不分离!
日子就这样在大娘的忙碌与辛劳中眨眼就过去了。孩子五六岁时,年迈的公婆相继去世,这也让大娘的负担减轻了许多。
转眼孩子十五六了,大娘寻思着孩子快可以去接父亲的班了,可没等大娘高兴起来,一天大爷却带着铺盖卷儿突然回家了,原因是他本来就不是厂里正式员工,而是个后勤做饭的临时人员,厂里现在裁人,大爷当然就被第一个刷下来了。
大娘得知大爷是个冒牌的工人,并没有埋怨,更没有与大爷吵闹,而是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甚至想一家三口在一起生活,男耕女织,然后给儿子娶个媳妇,该是多美的日子。然而大娘又想错了!大爷没劳动过,一干活就喊累,并且庄稼活他本来也不会啥,所以大爷回家后地里农活基本上还是大娘干。俩人长期两地分居,大爷根本不会照顾人,更不会心疼人。大娘干完地里活回家还要做饭洗衣,整日里忙得陀螺一样。也许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却很骨感。大爷就是个长不大的任性孩子,没责任感,不顾家,又不会干活。好在大娘这么多年锻炼成了家里地里一把好手,把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没过几年,儿子在大娘的张罗下结婚了。
日子一转眼就过去了,大娘已七十多岁,孙子都有孩子了。儿子儿媳早已另过,大爷大娘住在他们对门的小院子里。
都说年轻夫妻老来伴,按说老了老了,大爷总该心疼人了吧,但大娘的命运好像早已注定,从她嫁给大爷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她是孤独寂寞的,没人疼没人爱的。大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行走不便,儿子给他准备了能推能坐的轮椅,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他就去街里坐着聊天,但有啥好吃的大娘只尝一口,剩下的得给大爷留着。大娘除了要干家务,地里忙了还要帮儿子儿媳干农活,下地晚了还要看儿媳脸色,听儿媳的难听话。
一天大爷从街里回家猛一站起时不小心跌了一下,没啥大碍,他依然自己推轮椅回的家。可一到家他就金贵了,说自己摔了,不会动了。第二天儿子带他去专门的骨科医院检查,医生说一切正常,只是老了,回家修养几天就好了,可大爷硬要医生开了口服药,拿了外贴的膏药才回家。
一回到家,大爷就“不会动”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当然照顾他的义务落在了大娘身上。给他端屎端尿不说,每顿变着花样给大爷做饭也不说,最重要的是大爷吃饭一点儿也不配合。他在床上面朝里坐着,大娘那七十多岁的老胳膊老腿得端着饭碗爬到床里边去喂大爷吃饭。你说大爷若是面朝外,大娘搬个凳子坐床边喂他不行吗?这大爷真是大爷!
大娘内心的凄苦没处诉说,过年过节没人来看她,更不会像其他老人时常有女儿添件衣服,买点好吃的送来。
大娘一边给我母亲说一边擦着眼泪,她说年前自己都不想活了,自己挪到村头的大湖边,想跳里自沉,可是又一想不能就这样死了,于是又回家换了件新棉袄,再次挪到湖边时,她寻思着自己死了不要紧,死后别人议论绑柱娘咋跳湖了,这不影响儿子孙子吗声誉?于是最后大娘又无奈地挪回了那个让她生无可恋死又不能的家。
活着不易,死还要考虑儿孙的感受。我听着母亲的讲述,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我说:“妈,你穿不着的衣服,吃不完的菜送给大娘点吧!”母亲说:“不行,她有儿孙,我送她吃穿,若是她儿孙知道了该不愿意咱了。”母亲的话里充满无奈与辛酸。我也不再言语,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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