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作者: 钟九洋洋 | 来源:发表于2018-11-13 13:22 被阅读12次

    我的童年算是幸福的,现在回想起来,从记忆里抽出那胶片电影般的一幕幕,像是做过的一场梦,像是站在闪烁的荧幕前看别人的电影。

    那时候我家还住在一个村庄里,记得有一天,我在屋子里哭,妈妈板着脸在一旁训斥,这时爸爸推门进来,一见我就笑嘻嘻地叫我不要哭了,他在下班的路上给我买了个玩具,说着把一个大盒子递给了我。从透明的塑料窗口我看到一辆肌肉结实的遥控赛车。我立刻破涕为笑,妈妈则埋怨爸爸又乱给我买东西,妈妈一直说,是爸爸把我给惯坏了。

    那时候的快乐和悲伤都简单的像是冬日院子里的雪,一扫就干干净净。

    可是没过多久,我家就搬到县城里居住,回老家的机会就少了,每次回来大都是爸爸想回去探望爷爷奶奶。爸爸骑着摩托,妈妈坐在最后面,中间夹着我,前面还坐着妹妹,我们浩浩荡荡地穿过柏油路、小桥、土路,最终车子经过窄窄的巷子,停在了院子里,这时候奶奶可能坐在板凳上晒着太阳,看见我们来了,笑眯眯地站起来,一边往里屋大声喊爷爷,一边走过来接过一兜兜里屋,还说我们不该买这么多东西。

    爷爷的腿很早就摔断了,从小我就看他住着拐棍,走起来慢条斯理,他耳朵也背,不大声喊给他听他会反问你,啊?听明白了就一边点头一边,哦!还露出会心的微笑。

    每当夕阳将至,各家各户开始冒起袅袅的炊烟,奶奶在堂屋里的桌子上擀着面叶,墙边的炉子时不时吐出火舌,在逐渐暗淡的日光下时明时暗,锅里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奶奶怕费电,总是等到天色擦黑才拉亮那盏昏黄的灯光,灯光一亮,墙上被黑暗覆盖的一幅幅装饰画被照得暖洋洋,那些画不知是什么时贴上去的,白色的边缘早已泛黄,还落了一层灰尘,我依然记其中的一幅,打扮时尚的少女拈着一朵鲜花露出浅浅的微笑。

    爷爷最喜欢坐在里屋的椅子上安静地看着黑白电视机荧幕,一言不发,月亮悄悄地升起来,里屋的角落陷入完全的黑暗。爷爷的身躯坐在椅子上依然高大,高大的轮廓随着电视节目的变化时而清晰时而暗淡。这种画面在十几年后依然时不时的闯入我的梦里。

    那时候的星空格外迷人却又让我莫名地恐惧。有天夜晚从叔叔家去奶奶家,我一路跑的像只受惊的兔子,唯恐漆黑的夜里突然伸出一双可怕的手把我抓住,每当跑进那个院子里,看到窗边透出昏黄的灯光,我才感到一丝安慰,奶奶拉亮了里屋的灯泡,却让堂屋陷入无尽的黑暗,我慌慌张张冲进里屋,才感到真真切切的安全,我喘着气,望着黑洞洞的堂屋,却又会感觉里面潜伏着不知名的东西。

    初中的假期又回到老家,爷爷不在,奶奶说去附近打牌去了,我跑去找他,在那个阴凉的院子里,我看到爷爷和几个牌友围坐一圈,爷爷看见我就给大家介绍我,那时的我一年比一年窜的高,大家纷纷说都长这么高了,在外面碰到恐怕都会认不出来。爷爷笑呵呵地点头。

    有时候爷爷会来到县城住段时间,又一次我在家里实在是无聊,就央着爷爷一起出去转一转,爷爷摆摆手说,腿不行,走不远,但还是经不住我劝,和我下楼出门了,当时的我还想着让爷爷给我买个东西,但又担心爷爷走不了那么远,我们走走停停,我急切的脚步在爷爷慢条斯理的脚步附近来回徘徊。后来我不得不妥协了,来到临近的一家商店逛,爷爷给我挑了一顶毛线帽子和围巾,它们是一套的,我在镜子前喜滋滋地戴上,很是满意。

    隆冬的时候,我就经常戴着帽子系着围巾来到学校, 这身打扮我自认为是比较时髦的,以至于有一次在课间,帽子被一个同学抢过去,我追都追不上,无奈之下让他戴了半天。

    高中的时候,爷爷病了,我还记得那是暑假的一天,爸妈带着我去市里的医院探望爷爷,我走进病房的时候,爷爷正穿着病号服在阳台眺望远方,若有所思,看到我就露出了笑容,爸爸问他感觉怎么样,他摇摇头说,人老了,这病恐怕治不好了。

    爷爷不久就丢下了柱了大半辈子的拐棍,坐上了轮椅。

    有一天我推着爷爷经过外婆家,外公走出来和坐在轮椅上的爷爷说话,爷爷情绪很激动,老泪纵横,他说他不行了,没几年活头了,现在都只能坐轮椅了。外公安慰他要宽心,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后来爷爷又被送到了市里的医院住,爷爷是离休干部,所有的费用都能报销,那些医生像是得到一颗摇钱树,每天开的药都贵的让人咋舌,但是爷爷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

    高中的时候,我两周才得以回家一次,即使某一月爷爷住我家我也难得见他几天,那时候他已经上不得楼,我们只好在楼下打扫出一间给他住,有一次周日我又要返回学校了,妹妹忽然着急地跑上楼喊我,说爷爷叫我呢,都要哭了,我连忙下楼去看怎么了,爷爷坐在轮椅上双手抓住我的胳膊,浑浊的眼睛看着我,口齿不清地叫着我的名字却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得知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正在打电脑游戏,妹妹接完电话很震惊,拿着手机走过来给我说,咱爷爷去世了,那一瞬间我感到心里的某根炫突然绷断了,我哦了一声,我知道这一刻早晚会来的,但真正到来的时候却又不知所措。我盯着电脑屏幕,不知道该干什么。

    那一天我居然没有哭。

    爸爸一直在村子里陪着爷爷,听说他在爷爷的床前白天黑夜地守着,直到某个时间爷爷突然咽了气。爸爸哭的昏天暗地。

    第二天我还是得回学校上晚自习,爸爸不让我参加爷爷的葬礼,他怕影响我学习,我不敢多说什么,但是心里堵的慌,我想不就耽误一天吗,我真的很想去,学习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天的时间又真的能学到什么?我反感学习这个词,那天的我尤其恨学习。

    未能参加爷爷的葬礼成为一个越想越让我懊悔的事情。

    来到学校之后,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大家都在安静地学习,我依然坐着不知该干什么,什么也不想做。

    和爷爷在一起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然后飘散,再浮现……而我却再也见不到他了,终于我的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我想我失去的不只是爷爷,我还永远告别了一段青春。

    与爷爷有关的所有记忆都只是脑海中的一段模糊的影像,而那个人却像香气一样不可捉摸了。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只剩下麻木的我没有了当年的热血。

    后来的我听到这首歌,伤感的旋律像泥鳅般在心里钻来钻去。我想人这一生确实有太多的不完美,而那段看起来无忧无虑的青春年少时光也伴随着爷爷的去世戛然而止。我感到人生的潘多拉魔盒已经悄悄的被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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