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一直盯着杜实信的爷爷,杜实信把锦盒放在地上,捧着碗,眼睛也盯着爷爷。
爷爷的脸布满深深浅浅的皱纹,嘴里缺牙,上唇都瘪了,下眼睑下垂的厉害,可以看见里面的血丝和潮湿。
爷爷一只手扶住一边的躺椅,另一只手伸出去摸到碗。他手抖得厉害,杜实信一直拿着碗,爷爷的手只在碗上碰了碰。
杜实信说:“你靠到椅子上。”说完,用手轻轻推了推爷爷。
张华一直盯着,没有说话,两只手在胸前互相攥着。
爷爷靠回到椅子上,杜实信站起来,把碗放到爷爷的腿上,说:“我给你拿放大镜。”
“不拿,不用拿,看清楚了,就是它!”
杜实信坐下,扭头看了看张华:“你放心了吧,东西是对的。”
张华说:“你问问,东西对不对?”
杜实信又看着爷爷,大声说:“东西对不对?”
爷爷脸上才又慢慢现出笑容,微微的点了点头:“不错!”
张华两只手松开,搭在膝盖上,身子也微微往前送了一下,问:“值钱不值钱?”
爷爷笑着,摇了摇头。
“爷爷,这可是大明宣德的釉里红呀,你说不值钱?”
爷爷依然笑着,像没有听见,还是对钱失去了知觉?
杜实信把碗放进锦盒里,张华接过去,杜实信把包袱皮递给他,他系好两只角,再系另两只角,杜实信的爷爷一直看着张华。
杜实信站起来,把柜台上的两包茶叶拿下来,跟爷爷说,是张华送给他的,爷爷没反应,眼睛还是看着张华。
张华把包袱抱在怀里,一抬头,爷爷还看着他,眼睛里比之前更潮湿了一些。
张华回头,看了看门外,一个人都没有,青石板黑黑的,放着亮光。
张华站起来,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五点了,不能办其他事了,他又低头看了看包袱。
“爷爷你回去不?”杜实信问。
张华转过来,爷爷仰着脖子,还看着他。
“走,我送你回去,爷爷。”杜实信弯腰,嘴贴着爷爷的耳朵。
张华跟杜实信说,他送他们。
爷爷被杜实信扶着,往张华的车那走。
上了车,张华问杜实信,爷爷平时怎么来?杜实信说他都是自己走来的,张华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爷爷依然看着他。
路倒是不远,一下就到了杜实信家,杜实信还没把爷爷搀下来,一个年轻的女人出来,扶住爷爷。
张华停好车,抬头看看,这也都是老房子,一排一排的,有点像上海的石库门,外墙都新粉刷过,白得耀眼。
杜实信住在最边上,有两个孩子打闹着跑出来,女人回头跟孩子喊:“慢一点,摔了!”
爷爷也回过头,他还是看着张华。
张华跟杜实信说他要走了,杜实信抽出手过来,说:“来都来了,进屋坐坐,尝尝我跟我老婆的手艺。”
搀着爷爷的女人也回过头,笑笑,脸上露出很深的两个酒窝来。
杜实信拉着张华,眼睛里渴望着,跟他爷爷一样,也有点儿湿湿的,希望他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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