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姜子牙出山

庭院是李靖最不愿接近的地方，那里有他夫人生前最喜欢的莲花，他记得夫人在世时自己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陪夫人一起灌浇这株莲花。那是他人生之中最幸福的时光，而现在他什么都没有，小儿子也死了，就死在那个栽种莲花的庭院里。他不愿意再去回想，不愿去想起任何跟夫人有关的事物，包括哪吒。看到哪吒，他就会想起夫人，那会让他痛苦。

哪吒出生那天，周围人说他是恶鬼投胎，将给这个家带来厄运，尤其是当他知道夫人为生下哪吒而难产死去的时候，他更确信哪吒就是恶鬼。尽管他不愿这么去想，但是他还是刻意疏远了哪吒，也许他在某种程度上畏惧着哪吒。

自夫人死后，李靖不再靠近庭院，他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庭院半步，直至那天悲剧的夜晚。李靖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那株被血染红的莲花，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了无生息地躺在雨中。他本以为禁足可以让哪吒远离龙王的侵害，没想到哪吒竟然会以自刎的方式结束纷争。

过多关于哪吒的回忆他已经不愿再回想，现在他抬头望了眼天空，叹了口气。天空中出现一个人影，他知道现在顾不得感伤了，恐惧占领了他的内心。李靖夺门而出，朝着东海方向奔去。

快到东海的时候，哪吒跳了下来说道：“你想找老泥鳅帮忙吗？”

李靖注意到哪吒身上残存的血迹，知道龙王已经遇害，他大骂道：“逆子，你疯了？”

“李靖！我已经死了，跟你再没半点关系，为什么你还要来烧我的尸骨?”

李靖哑口无言。

他看着哪吒，感觉十分陌生，感觉哪吒丧失的不仅仅只有肉身，还有人性。现在的哪吒浑身血污，沉溺于杀戮的快感无法自拔，与恶鬼无异。

“做父亲的没个父亲样，就别怪做子女的无情！”哪吒横着枪步步紧逼。

李靖拔出长剑，喝道：“别小看我了，我也是陈塘关的守将。”李靖双手握剑朝哪吒脑袋狠狠劈下，后者支起长枪挡住来势。

哪吒再一扫，将李靖的长剑远远震飞，将枪头指着李靖。

“你想弑父吗？”

“弑父？你有履行过作为父亲的责任吗？”

哪吒说罢跳起高举火尖枪，一招长龙贯月直取李靖。火尖枪突奔之际，天上飞下一名道人，挡在这二人之间。

“贫道叫太乙真人，是昆仑的神仙，李哪吒你弑父杀神罪大恶极，今天定绕不了你！”道人拿着拂尘指着哪吒说道。

太乙真人将手上的拂尘一扬，拂尘的掸毛全聚集在顶端，再拉延拂尘的柄端，整支拂尘宛如长枪一般。哪吒抢先攻击，太乙真人横枪挡下。太乙真人举长枪朝哪吒胸口一刺，哪吒双手支起火尖枪挡住攻击。拂尘枪的枪头幻化成掸毛，顺着火尖枪缠绕住哪吒的双手。掸毛越缠越紧，一层又一层，在哪吒身上蔓延开来，不一会儿功夫，哪吒整个人都被掸毛包裹住，扎实得就像个蚕蛹。

李靖看到哪吒被擒，劝太乙真人赶紧烧死他。太乙真人冷冷地回应道：“为了自己的颜面，不惜伤害自己的子女，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思前想后，决定先行没收哪吒的武器，将他打回原形。

哪吒显出莲花原形，李靖看着这株熟悉的莲花，担心太乙真人烧死他，忙改口求着太乙真人放过哪吒。

最后，太乙真人决定把莲花栽种在海边，让日光晒，受海水泡，以此来惩罚哪吒。栽种完毕，二人各自回去。

怜儿望着海面，一个人孤独地坐在礁石上，“那个人不会再来了。”她喃喃自语。怜儿第一次感觉到，失去一个人，比失去自己的生命还难受。

被救出后，怜儿昏迷了好几天，她醒来后从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中获知了哪吒已经去世的消息。

她知道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再来这里了。怜儿每天还是来，只是因为这里有那个人的记忆。她坐在礁石上，想起跟哪吒的约定。“骗子！小狗！哪吒不来是小狗！”她抱起双腿，把头埋在里面哭了起来。

怜儿还是一如既往地来到这里，她想起养父安慰她的话“不要让过去的眼泪遮挡仰望未来的眼睛。”怜儿决定不再哭泣，她擦干眼泪站直身子，看了看海边，突然发现哪吒在那头站着。她揉了揉红通通的双眼，发现那只是一株红色的莲花。

怜儿决定要照料好这株特殊的红色莲花，她每天都来这给莲花灌溉，跟莲花说话。一起度过每一天的日出日落。

“夕阳真美！对吧，小红莲。”怜儿温柔地笑着，既落寞又坚强。

太乙真人回到昆仑山，见他的师父元始天尊和其他神仙正在开会，就站在在一旁静静等候。

“他们否定我的价值，仅仅因为我的性别！”女娲推开门忿然离去。

随后通天教主和老子也离开了，元始天尊最后从门里出来，看着女娲的背影说道：“天真的女人！就只会发表那种天真的言论，真是可笑！”他回过头来对着太乙真人说道，“天庭委托的事务办妥了吗？”

“回师父，弟子已经解决。”

“嗯，好。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竟敢对天神下手。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元始天尊说着离开神议厅。

一回到自己的宫殿，元始天尊就看到姜子牙又在宣传他那套自由平等的独立思想精神，顿时觉得甚是反感。昆仑众多弟子中，个个身怀绝技，只有这个姜子牙最不成器，整天就知道读书，不修行法术。还散播一些奇怪言论。

元始天尊早对姜子牙心怀不满，于是叫来姜子牙，对他说道：“姜子牙，你修行是为了什么？”

“享福。”姜子牙随口而出。

“徒儿，现在师父有个任务想交给你，成功之后你就可以好好享福了。”

“师父，徒儿不想去。这里三餐不愁，好吃好住，闲来读书，日子过得挺清闲的。我现在就是在享福，我不想去人间，人间多苦啊，干嘛非得遭那罪。”

“好徒儿，休犹豫。来，拿好。这是打神鞭，给你防身的武器。”元始天尊拿来一根长长的鞭子，他把鞭子往从上往下一捋，鞭子变成一根长长的拐杖继续说道：“男人老了，就需要一支体面的拐杖来撑撑场面。”

姜子牙就是犯懒不想去，倒是打起感情牌来，他抱住元始天尊的腿说道：“师父，徒儿舍不得您啊！”

“休要多言，现在就去！”元始天尊一脚将姜子牙踢了下去。

姜子牙直翻着跟斗从昆仑掉到人间。他绰起地上的拐杖，支着它爬起来，心想着这玩意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找到真命天子，推翻商王朝。”天上传来师父的喊话，姜子牙心想这老家伙真多此一举，干嘛不直接一道雷劈死商朝的现任君主，非得大费一班周章。

拐杖真不亏是老男人的好朋友，它不仅可以优雅地拿来充场面，在你孤立无援的时候还能够给予你支持，要是人人都有一根好拐杖，就再也不怕跌倒后没人扶了。

姜子牙就这样支着这根老男人的好朋友一路上“哎呦哎呦”挪着小碎步缓慢移动着。他每走一步，就喊一声“哎呦”。总共喊了一万五千七百二十三声“哎呦”后，姜子牙来到了朝歌。

朝歌是天子的帝都，这里人来人往，大家每天活得都跟蚂蚁一样忙碌。每天都有工程，以前是修筑神庙，现在则是修建各种华丽的宫殿。大家又累又忙，全然没把这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放在眼里，姜子牙撇了撇胡子表示不满。

城中心高墙环绕的地方就是商纣王帝辛的宫殿，单是外层就镀有辉光闪闪的青铜，里面有多富丽堂皇就可想而知了。青铜在这里是最昂贵的资源，是身份的象征。姜子牙觉得就是从墙上扣一些青铜拿出来卖，余生都富裕有足了。不过，看着青铜墙下那一排又一排悬挂着的烧焦尸体，姜子牙瞬间打消了这个想法。

姜子牙想起自己还有个朋友叫宋异人，他向周围人打听到宋异人的下落，知道他现在的买卖做得挺大，决定先行投靠他。

宋异人见到姜子牙很开心，忙抱着他不放手，就像孩子不舍得放开新买来的玩具一样。他那个热乎劲，简直好像害怕明天再不能见到姜子牙一样，这个朋友做得简直是有今生无来世。

在宋异人那，姜子牙吃好穿好，渐渐恢复了力气，再也不用拄着拐杖“哎呦哎呦”挪着小碎步走路。

宋异人见姜子牙身体好转，就带着些酒肉找他谈心。

“我现在是总算活明白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人真的只会对自己没做过的事感到后悔。可惜我明白得太晚，现在太老，只能落得个终身后悔。”

“你还没入土呢，老兄。”姜子牙像小孩似的半开玩笑半讥讽道。

“哈哈哈，这么多年了还是说不过你。”宋异人见假笑掩饰不了自己的尴尬就故意岔开话题说道：“子牙啊，我寻思给你找户好人家成亲，你意下如何？”

 “哎，不行。现在年纪太老了，没必要谈这个。”姜子牙摆摆手拒绝了。

宋异人只好作罢，他想起年轻时也曾给姜子牙说过亲，那时候姜子牙的拒绝词是这样的：“啊，不行。现在年纪还小，谈这个不合适。”

宋异人觉得姜子牙一直很特别，从不愿跟世俗妥协，他又想起自己那段被父母包办的婚姻，觉得如果自己当初再坚定一些，现在的妻子也许就是跟自己心爱的女孩。但他没有，他违背了自己的内心，听从了父母的安排，选择这段不幸的婚姻。要是当时坚持自我，也许就不会在老的时候还频频感叹，违背自我意愿的人都不会获得幸福，因为他们首先已经背叛了自己，叛徒总是没有好下场。

宋异人把他这番感叹告诉姜子牙，姜子牙则告诫宋异人，当你想坚守自我的时候，你会发现全世界的人都会来阻碍你。宋异人觉得姜子牙其实很孤独，一点也不被这个世界所理解。年轻时的姜子牙是村里大伙群嘲的对象，这些不怀好意的人总是一脸坏笑地对他说道：“姜子牙，你没钱没老婆，都三十岁的人了，你有什么？”每当这个时候姜子牙从不去反驳他们，只是微微一笑，别过去脸，盯着遥远的天际，喃喃说道：“我有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