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仍是少年

归来仍是少年

清晨六点，天已大亮。泰山的黑色绵影透出了墨绿。

我拖着肥腿艰难地跑在天平湖边的柏油道上，与其说跑，更恰当的表述是，踱步。今天是第一天，作为昨晚上喝酒打赌的结果，我勉为其难但答应了。

特地选了个僻静地段独自一人跑步，因为不想让熟人看到我的窘状。可以想象一个一眼望去大肚腩，肥肠，肥腿，肥臀只差丰乳的形象。这哪像是三十五六岁年纪男人的样子啊，那本该是青春洋溢，活力十足的小伙子的状态才对啊。

前几天刚查完体，结果和预想的差不很多，依旧脂肪肝，依旧体重标准值超标。不知什么时候什么年月开始对体重变得麻木，对自己的外在形态变得麻木，不再那么在乎自己的外在形象了，就像邻居大妈们说她们的老公，反正结婚了又不找对象了，在乎啥呀，在乎了反而会引起她们的警觉。听起来蛮有道理的，关键是这句话还受用啊，可以被无数男人奉为继续堕落下去的信条，包括我。

步子愈来愈小，双腿愈加沉重，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胸口堵得难受，那是烟油和尼古丁的杰作，心在砰砰地乱跳，它该是许久没这样猛烈地跳动了吧，上次踢足球是什么时候已经不记得了。我看着路边安静整齐的垂柳，突然觉得，生活习惯或许正在影响着我的一切，我的生活状态，工作状态，办事效率，对家人的态度，甚至是精神状态。习惯是慢慢形成的，不知不觉间固化为一种模式，它像一把枷锁继续作用于你，每日，每夜，每年。久而久之，你已成为温水里的青蛙，适应了这种舒适和安逸，不再去想那奋力一跃的跳出。这一切是那么的符合自然规律，蕴含着既简单而又深刻的人生哲理。

我的肥腿几乎迈不动步子了，地球引力将他牢牢地钉在大地上，跑步软件里的数字成为刺激它坚持挪动的唯一动力，这是曾经参加过长途越野的那双腿吗，我的视线越过肚子顶部努力地寻找到了脚尖，这是登上泰山极顶的那双脚吗，现在我不确定了，甚至只剩下怀疑。

湖边有渔人在收起前一天夜里下好的网笼，长长的绿色网格笼子里有为数不多的手指长的白条，它们被摆在路边售卖，即将被加工成为盘中餐，怕是已没有机会去经历生命中的激情涌动的青壮年和安逸和顺的老年。我想，世间没有任何一个生物体是不珍惜自己的生命的。尽管有的只是存在于一瞬间，如昙花一现，但活得灿烂。我们又何尝不是，在地球万物的进化历程中，我们的生命只是一瞬间。

一个夹带着清晨湖面略微腥臭的空气圈将我包裹起来，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仿佛我就是温水锅里的那只青蛙，那个不思进取，安以待命的生物体，那个被人无数次当做反面教材的寓言主角。我不自觉地屏息加快步伐，试图尽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气圈。

一阵清脆的鸟鸣在林间回荡，斑驳的晨光透过树的枝丫洒在我的身上，湖面升腾起淡淡的雾气，三两只野鸭在水面悠然地嬉戏。我在悠长的石桥上欣赏着这人间美景，脚步变得轻盈起来，耳边传来那句：愿你归来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