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则
2018年年底的时候，我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乘飞机回成都。我到机场的时间比较早，就在登机口附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然后就掏出手机玩俄罗斯方块。
“你好，请问这里是飞成都的登机口吗？”一个女声响起，用的是四川话。
“是。”我头也不抬地说。
“你能帮我看看机票吗，是这趟飞机吗？”
“你可以去问工作人员。”看着手机屏幕上各种颜色和形状的方块落下来，我的手指加快了速度。她没做声了。我快速瞥了一眼来询问的女人，她很年轻，二十来岁，发亮的厚实的长发整整齐齐地盘在头顶上，脸部皮肤黝黑粗糙，身着白色细花吉祥纹样玫红色底色的长外套。“是藏族人？”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见我半晌没动静，就在我背后找了个位置，坐下了。过了一会儿，我玩腻了游戏，就坐着发呆。她又走了过来。
“你好，请帮我看看机票，是这趟飞机的吗？”
我接过机票，帮她核实了一下。
“没问题，就是这趟。”
“谢谢你，我第一次乘飞机。”
“没关系。其实很简单的，直接把登机牌上的字和登机口屏幕上的字核对一下就行。”
她迟疑了一下，突然做出了一个很奇怪的似笑非笑的表情，身体绷直了，很认真很小声地咬着牙说：“我不识字，没念过书。”
第二则
一个周末，我和妈妈，外婆在一家牛蛙鱼火锅店里吃牛蛙。当时，我和妈妈就某个社会问题产生了意见分歧，她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儿，当时我老毛病又犯了，非要让别人认同我的观点，两人之间稍微有分歧我就会大吼大叫，希望能靠声音大迫使对方认可我。我近乎吼叫着，飞快地引经据典说了一大堆，不管这些论据能不能支持我的论点。我当时只想着“多引用一点权威说过的话，你就不能反驳我了吧”，妈妈叹了口气，说：“你读过书，我说不过你。”外婆在一旁哈哈大笑：“所以说，女孩子还是要多读书。”一位服务员阿姨从我们桌边走过，恰好听见了这句话，她立即说：“是啊，女孩能识字，能读书，实在是太好了。”
“我们以前那个时代，确实没有办法……五六个孩子，只有唯一的男孩能继续念书。”外婆回答说。
“现在观念变了。大家也会送女儿去读书了，我当年要是能读书该多好啊。女孩子还是要多读书。”服务员阿姨小声又坚定地说。
“她们的声音从现在才开始从沉默中浮现，变成半是明言的话语，而她们的生命仍然隐藏在全然的默默无闻之中”。
一些传闻
过年回老家，那是一个小小的，位于川北的村子，但并不闭塞，离县城很近，公路铁路都有，当地还有可供开采的煤矿。前些年很多人在县城里买了房子，村子里常住的人越来越少，当地已经经历了几次村庄合并。我的小姨在村子里是队长。一天，一家人正吃着午饭，小姨接了个电话，突然放下筷子，说不吃饭了，她要马上去办公室，我们都很吃惊，问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紧急，她说要开大会了，主要内容是向村子里的年轻男女宣传三胎政策并鼓励他们多生孩子。她一说完，全桌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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