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农历三月,老家屋后山坡上,槐树花开得正旺,一颗颗洁白的花瓣如饱满的果实,沉甸甸地垂挂在嫩绿的枝桠上,洁白典雅,小小的村庄沉浸在槐花的海洋。暖风轻佛,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让人神清气爽。
小的时候,一到槐花盛开,父亲经常指派我打槐花喂猪。槐树下的我和小伙伴们一起,在打槐花的空隙,用一串一串的槐花连枝叶一起编织成环,戴在头顶上,留两缀贴近两耳朵边像流苏一样垂在肩上。那愉悦的心情,不亚于女王戴上皇冠时的心情。
若干年后的我,步入中年,一看见满树槐花盛开,心底隐隐作痛。槐花已经成为一种记忆,一种怀念,一种祭奠,父亲就是在槐花盛开的季节,离开我们的。
两年前的清明节前夕,我陪父亲上医院复查病情,报告单出来后,医生给我单独喊到办公室,我有某种不好的预感,心里紧张万分。
果然医生用沉重的语气告诉我,要有心理准备,父亲的时间不多了,再治疗下去也没任何希望。医生让我签名放弃对父亲治疗,让他出院回家。
听医生说话,我的泪水奔涌而出,身体像撕裂一样难受疼痛。我跑到走廊无人的角落哭泣了很久,直到怕父亲起疑心才擦干眼泪回到病房。不管我怎么假装表现出父亲暂时是没事的,还是逃不过父亲的眼睛。我不敢看父亲的眼,我怕不争气的泪水再次奔涌。父亲越来越清瘦,虽然胃全部切除,但癌细胞像疯狂的野草一样在体内疯长,扩散,由淋巴到肝脏,父亲每天沉受着疼痛的折磨,双脚开始有些浮肿。父亲从患病以来一直非常坚强,他没有抱怨,甚至只看到他时常用手撑着胸,也听不见他因疼痛发出呻吟声。他一直乐观的面对生活,依然砍柴,侍弄小菜园,学电视里美食节目做烹饪。他不是舍不得死,只是他这个家有太多牵挂。父亲手术之后,从没听从医生安排的治疗方案,从没定时化疗,复查。每次去医院,我要费很多口舌相劝。他害怕给我们增添经济负担,而我觉得只要父亲能活着,付出多大代价,我都能承受,可是父亲太固执了,医生安排的前期六次化疗,父亲只做了三次,便没再继续。父亲生命的短暂,是源于他爱家人胜过爱自己。
我以为医生说的时间不多,父亲最少可以安然无恙的度过夏天。但是我没想到父亲离院半个月就悄然离开,在槐花还没凋零的时候……
去年母亲意外伤残住院,我在病房认识一个叫蔷薇的女孩。那一天我们结伴同行,去给母亲买江西罐汤。在路过几家钉子户门口的围墙边,一阵阵槐花淡雅的清香飘过来。我们放眼望去,墙头一树旺开的槐花,一瞬间,感动莫名,我跃跃欲试,试图爬上围墙里面去欣赏槐花。围墙太高,最终徒劳,一种失落感涌入心头。“下次吧?时间来不及了。”蔷薇说。
后来,我俩再次路过,槐花已经凋谢,只剩下苍绿绿的叶子和树干,像被槐花抛弃了一样孤零零的立在原地。时间太匆匆,不知不觉我在医院陪母亲一个月多了,我没有感觉到槐花凋零预示着春天已渐行渐远。
今年槐花盛开的时候,我像一只被囚禁的小鸟,送了孩子到学校后,我稍作片刻停留,在广场人工移植过来的槐树下,仰望满树的槐花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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