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大耳朵小漩涡 原创首发 翻版必究 文责自负
理 发
最近有很多事发生,很多事可以写一写,都是一些平凡的小事儿,但它们总是频繁地浮现在眼前,这就让人忍不住付诸笔墨,一吐为快。就比如说下午去小区附近十字路口旁的马路边理发,那个戴着红色线绒帽子的理发师在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正低着头,朝着镜子的右侧津津有味儿地玩着手机。那面镜子被阳光照的锃亮,也把理发师照得清清楚楚。我说了一句什么?忘记了。他听到后隔了好几秒钟才站起来,吐出一句话:
“帽子、墨镜、口罩、耳机(我并没带耳机)全部摘下来!”
其实语气还算平和,但我还是略微听出一种熟练的、模式化的、发号施令的感觉。
我将羽绒服的帽子、墨镜、口罩随即摘了下来,像个听话的学生。刚摘下墨镜时我发现镜子里反射出一道几乎要将我刺瞎的白光;我赶紧望向别处,才躲开了那束光,之后镜子里只剩下我没戴帽子,发际线特别靠后,头顶部位那几根儿稀疏的头发了。
“卡尺三毫米?”理发师问。
理发师这么一问,让我想起了刚刚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应该是告诉他我想理个圆寸,卡尺三毫米就行。
“对!”我说。
“2.5毫米行吗?”他又问。
我笑了笑,脑海里浮现出一幅买东西时讨价还价的情景。
“啊!也行,怎么理得顺溜儿您就怎么理就行,反正给我留点儿头发就行!”我边笑边说。我这人好说话。
那个理发师突然变得热情起来,紧接着又用很认真很严肃的口气说:“不是!你听我说!”他一边儿说一边儿把电推子猛得举到我眼前,这举动着实吓了我一跳,因为此刻我已经像双手被绑住的人一样坐在椅子上,脖子套着一块儿白布,那块儿布近乎裹住了我的全身,并且还有一点儿勒脖子。为了配合他,我还是稍微向前探了探头,表示我在看他手里的电推子。
他把电推子的刀头部位展示出来,镜面反射出的阳光在那些锯齿上闪闪发光。
“你看,我这儿有1.6毫米、1.8毫米、2.5毫米。”他推动着那个附在电推子上的类似开关的东西,他每推一下,那排锯齿形刀片前的尺度就变化一次,同时他的嘴里蹦出一个带着小数点儿的数字。我觉得这把电推子可能根本没有三毫米的尺度,便又附和着笑笑,示意他我知道了。
“我记得以前不是都在前面那个胡同里吗?我去了好几趟,现在一个理发的都没有。”我听到电推子响了起来便开始没话找话说。
“对,以前是在那边儿,近来查的严。”他说。
电推子发出滋啦滋啦声,一绺一绺头发散落在那块儿白布上。
“你们以前也是理发店的吧?”我又问。
“对,我们都是从理发店出来的。”镜子里的理发师用力点了一下头。
“唉,要是在前面的胡同多好,那里多安静,这里车那么多,乱!”我不喜欢嘈杂的环境,所以这么说。
“你怕有车撞过来?”理发师说:“应该不会吧?喝多了倒有可能。”
我的心“咯噔”一下。我都没想过会有车会直接撞向路边的情况,我只是觉得来来往往汽车的喇叭声很闹心。
“ 听说过那个命案没?”理发师忽然把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很神秘似的。
“啥命案?”
“就在前边儿那个超市知道吧?”他说:“超市对面小区里有个警察,民警,快退休了,夫妻关系不合,那天他们夫妇俩吵架,晚上他喝了点儿酒,开着车撞死了三!”
“判了么?”我问。
“前些日子判了。”
镜子中的理发师从左边儿移动到右边儿,认真地看着我的脑袋,电推子滋啦滋啦响。
“这算啥,你知道XX奔驰撞人案吗?”我想起前些日子看到的一个视频就激动起来:“一下撞死五个,人都飞出去了,下来的时候肢体都是破碎的,据说是报复社会,投资失败。”
“真的假的?怎么撞的?”
“就一群人过马路,还是绿灯,大家排着队很踏实地往马路对面走,这时那辆奔驰一下子加速冲了过去,车头直扎人群,跟撞保龄球似的人就飞了出去!”我越说越激动:“你上网搜索一下,XX奔驰撞人案,网上有!跟撞保龄球似的!”
“判了么?”他问,继续很认真地看着我的头发,好像在用显微镜观察细菌一样。
“前天判的,死刑。”我说。
这时头发已经快理完了,理发师身上的白大褂背对着我,他在找刮刀呢,打算帮我刮一下后颈。我想起父亲总说那个刮刀很不干净,万一刮流血了可能传染艾滋病,因为那刀给谁都刮,再一想又是在街边儿理的发就赶紧说:“不用刮了,不用刮了!”
“那我帮你刮刮胡子吧?”
“不用,不用。”
“刮一下吧?”
“真不用,谢谢了。”
他把工具放回镜子旁边儿的一个小盒子里,然后帮我解开了那块儿系在脖子上的白布,我掏出手机准备付款,掏出的时候不小心还把口罩弄到了地上。
“多少钱?”
“幺零。”他左手拿着那块儿白布,转过身用右手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我付了款,和理发师互相道了声再见。
“我每天中午十二点到一点半都在这里,你要是有朋友需要理发一定让他来找我啊。”理发师一边儿用力抖落白布上的碎发一边儿笑着说:“哎呀,见到你可真高兴!”
“放心好了,我回去帮你做做宣传。”
我拾起掉在地上的口罩,心里犹豫着该不该重新戴上,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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