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兰出生在万沟村的一间土胚房里，她出生时，就像是无形的负担，压在这个贫穷家庭的脊梁骨上。她从小知道，自己被一次冲动送到这个家庭，所以有时候她总把自己躲在人群之外，想着法子找着属于自己的寂静之地。因为她是女子，父母也不定时的随便的谈吐着她的前途或是他们的烦忧。特别是她的父亲，有时会把她当做幸福的克星或者家庭的残废。对于这个黄土地的家庭来说，儿子比女儿在生活上，在贫穷里更亲密。女儿也许是贫穷的根源，她的父亲讨厌她，就像讨厌臭水沟里的味道一样。伴随着一次春天的到来，一切貌似变了，却又没变……。
“春季里么就到了这，迎春花儿迎春花儿开，年轻轻的咯女儿家呀，踩呀么踩青来呀，小呀哥哥小呀哥哥呀，小呀哥哥小呀哥哥呀……。”
李悠兰踩在黄昏通亮的黄土上，哼着花儿，瞧着被风吹醉的云儿，她那脸上泛着涟漪的晕彩，羞怯了春意，羞怯了夕阳。
一年又开始了……
黄土坡上的梯田，像极了鼻梁上的岁月，看着这黄土坡，半山的枯草，半山的新芽，半山的黄土面。春光浇在她的脸上，温意难消，那高高山脊的嫩芽，生命的张力，像极了暖融融的春阳，鲜活不尽。
望着黄土下的生活和黄土里的汗水，悠兰伫立在春风中，心中纵然有一种道不出的滋味，她悄悄地牵起黄牛，在夕阳的余晖下向李家湾的万沟村走去。
悠兰趁着月亮探头之时，回到了家。
“悠兰啊，你也是十七岁的姑娘了，该到成家的时候，我和你爸给你寻了一个人家，模样也好，你看看”。悠兰的母亲德霞望着悠兰说道。
悠兰动了动仿佛被捆住的手，随性着说： “我知道了。”
父母之命不能不从，她咬了咬筷子。便去喂家里最值钱的那头牛了。这头牛，可比她重要，悠兰就这样想道。
悠兰摸黑喂好了牛，在阴沉的空气下走向了刚刚冒出新芽的苜蓿地。
她的手在苜蓿的叶片上拂去，温柔的摘下最柔嫩的地方，闻着这些新生命的味道，她沉浸其中，却莫名的想到了那个母亲介绍的人家：他黑黑的脸上有一双月亮似的眼，高高的鼻梁上装满了对岁月的迷恋，厚厚的唇上挂着太阳炙热的笑。想着想着，苜蓿散发着生命的体味，看风吹白了黑夜。
响午时分，德霞踉踉跄跄的跑到地里寻见了悠兰，喘着粗气喊着说：“悠兰，那家人让你们月底见一见面。”悠兰应和说：“我知道了。”便垂头接着犁地了。
悠兰掰着指头算了算日子，小声嘟囔道：十天。
悠兰知道，她嫁人了，家里的光景也许会好一些，父母这么着急的把自己安排出去，是有道理的，自己也想找一个依靠，也渴望有被人爱的温暖。
看着母亲德霞离去的背影，悠兰悠悠的望向新绿的天际，心中的期望就这样在黄土地上撒了下来。
牛哞声震醒了这片沉睡的土地。
黎明悠悠的来临，告诉李家湾每一个老少妇孺，上集的时候来了。
苜蓿静静地生长着，黄土地也轻轻的伸了懒腰，等悠兰打理好东西，便乘坐牛二的三轮车，向柳城进发了。
三轮车的呼气声打碎了悠兰的沉思，风儿柔软的吹响她心底的鼓，吃饱的麻雀从她阙红的脸颊旁飞过，蜜蜂蝴蝶也成双的滑翔的掠过，一枝枝嫩芽望向春阳，吮吸着生命的互补。
颠簸、疲累、兴奋、难熬。。
悠兰大袄上的碎花，红的、绿的、蓝的。像初阳、像小麦、像天空。它们与晨曦相得益彰，映衬着她的笑，悄悄地醉了……。
牛二娃停好了车，突然一把抱下了正在欣喜的悠兰。“你干什么！”悠兰瞪着二娃的眸子，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似的。二娃黑色的脸上一笑说道：“嘿嘿，走喽，逛集去。”悠兰微低着头，扳弄着手指头，像猫一样轻轻跟着二娃进了城。
说起牛二，他五岁死了妈，八岁死了爸，就留着他爸给他的一辆破三轮，一个六七十十平米的土胚房，房里也就一张床，一个桌子，连一份好的墙纸都没糊上，也是满屋的灰尘。那三轮吱吱呀呀的发动机，呻吟的轰隆声，让牛二每天忙活在那么几亩地里，问着贫穷讨生活，而且村里人都知道他对悠兰好，年纪相仿，又是青梅竹马长大，一起穿开裆裤，一起洗澡，睡觉。像极了兄妹。
那年，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满山的雪，把每家每户掩的找不见，就在那时，悠兰去隔壁村田英家帮忙，再回家的路上不小心就滑到山沟里去了，四面的雪，根本爬不上去，悠兰就在这样绝望时，一个声音响透了此时的山谷，“悠兰，我来了，我来帮你。”她不知道自己流下的是什么样的泪水，可能掺有喜悦或是惊讶。不知时间走了多远，牛二把悠兰背上来已经是傍晚了，悠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问那么多，只是说了句“谢谢”。
从那时起，两人的交集便也就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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