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妈妈的病床前,很多时候妈妈是睡着的状态,鼻孔里插着氧气,嘴半张着。可是只要她醒了,有足够睁眼的力气,她就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
我问她:“妈,不认识我了?”
妈妈用含糊的声音说:“我怕一闭上眼睛就忘了你,多看看你。”
我用纸巾偷试了一下眼睛,转过头,带着笑脸说:“妈,放心,你闭着眼睛也能知道是我。”
我一直以为妈妈这次住院,也能象往常那样,治疗十天半月就能出院。
想不到今天医生跟我说:“人的生命是个自然现象,有生也有死。你妈的身体就像一条四处漏水的破船,神医也无力回天了。我的建议是不要过度医疗,让她平静而有尊严地走向生命终点,以不痛苦为原则,做保守治疗。如果你不能接受这样的方案,我的另一个建议是转院。”
医生是我的老朋友,也是一位责任心很强的好医生。如果是别人,我也能这样客观地下结论,可是她是我妈,是我亲爱的妈妈,我怎么忍心任她的生命之火自然熄灭?
我说,如果我说不呢?
他看着我苦笑了一下说:“你可以说不,可是你妈有心脏房颤、心衰、肺气胀、肺结液、肿瘤指标超标严重,脑梗,脑出血......何况还有低钾严重、营养不良、吞咽功能丧失。现在她是吃,吃不下,拉,拉不出,躺在床上难受,你还忍心让她插管鼻饲、导尿、用手扒她的大便,让她生不如死吗?”
“让我想想。”我从医生办公室逃了出来,泪如雨下。
能为妈妈做的事已经不多了,我擦干泪到了病房,叫出护工阿姨,对她说:“感谢这几天你对我妈的精心照顾,今天开始我不请护工了,姐弟三人轮班陪护,亲自照料。”
辞完护工,接着打电话给弟弟妹妹,告诉他们我和医生讨论的治疗方案。
三姐弟商量的结果,是同意采用临终关怀的治疗措施,给妈妈一个有质量的临终生活。
今晚妹妹要求陪床,说是想抱着妈妈再睡一次。
女儿听到我的决定,说:“疫情期间,我又刚生了宝宝,人在香港,无法回来探望外婆,趁外婆清醒的时候,让我和外婆视频一次吧。”
爸爸不知道妈妈的病情,每天早中晚打我三次电话,问妈妈好点没?我说,妈喝了半瓶娃哈哈果奶,妈吃了几口粥,妈用了蛋白针,妈好点了......
妈,我无能啊!
我能做到的就是你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我能做到的就是让你不要痛苦,不要难受,尽可能满足你的愿望。
我能做到的就是让你知道我爱你,你的儿女爱你,你的老公爱你。
妈,希望你的脚步走得慢些,再慢些,让我能陪你的时间久些,再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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