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已习惯无论身处何处,就像若有若无的隐身人;我也发现,无论是谁,在自卑的我面前,都能不自觉地生发出优越感来。
小时候,哥哥是家里的明星,父母和家里的亲戚朋友都喜欢他,夸他聪明、灵活、嘴巴又甜;大人们不怎么注意我,有时会说我性格太内向,不合群,见人不说话,也不喊叔叔阿姨——谁喜欢这样内向孤僻、不讨喜的孩子呢?
学生时代,当我成绩不错时,能吸引一点父母和老师的表扬,夸我努力用心,但绝不会夸我聪明,我也有自知之明,我和哥哥那样聪明、被喜欢的孩子不一样,我只能靠笨鸟先飞才能不掉队,不被别人嘲弄;成绩平平时,我是班级里的隐身人,老师在我的期末评语上常常写:性格孤僻,不积极参加活动,不团结同学,不关心集体,缺少集体荣誉感……,希该同学如何如何……
在单位里,见过我的女儿的朋友同事总是说,女儿性格不像妈,像爸爸,后面不便说出的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也不喜欢自己,我为女儿不像我感到庆幸,仿佛我就是个既不讨喜、又不中用的怪胎,她若遗传了我,该是多么糟糕的事情!
偶尔参加活动之后,当我和他人说起活动情景时,参加的伙伴会瞪大眼睛诧异地说:“你也参加了?你在吗?我怎么不记得有你?”
与单位同事一起工作一二十年,同事常常把我的姓名写错或者说不出我的名字。
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所以人生意料之外被关注、关心的时刻,就成为了人生里最难忘的记忆。
当年有一天,有个男人专程看独自在外地工作的单身宿舍里的我,终于有人关注我、关心我、在乎我了,那一幕从此深深印在了我的心里,我被感动了,那一刻就心有所属。同事问我:“来看你的男孩是谁?”我说是我哥,同事不相信,说:从未见你家里人来看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个哥?”
在学习成长过程中,我与平时的沉闷、胆怯、退缩的状态有些不同,偶尔敢于说话了,得到老师肯定时很开心。当站在角落里的我被关注到时,无措、不习惯、开心、感动、还有心酸,各种滋味都有。这一人生的难忘时刻,让我一点点动容、改变、不同。
疫情期间,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一反常态,隔三差五打电话问候,我感到疑惑、别扭、木讷、紧张、无措,也有些许感动,如坠云里雾里,感觉太突兀、太虚幻、太不真实;疫情结束,父亲恢复了常态,我们之间便再无半点联系,这样我反倒觉得踏实了,松了一口气,终于回到了人间。
没有被看见、尊重、认可、相信,我的感受是委屈吗?是伤心吗?不是,是心酸,若有若无的隐身人的心酸,说不出的酸在身体里潜伏渗透,浑身都浸渍在那份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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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办公室里的同事借调到外单位工作几个月,原先人人都喜欢围着她转,忙里忙外的她一走,同事们都有些不适应:一进门,先伸长了脖子找她,看她不在,就缩了脖子准备扭头走人。与之前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我不同,我主动走近他们,询问有什么具体的事要办,他们事后才诧异地发现,我也可以做一些事情,也能帮上忙——其实办公室里很多基础琐碎的小事是我在做,只是我不说,其他人不知道而已。看着他们办好事满意地离开,我的心里并没有感觉舒畅开心,竟然是说不出、道不明的酸往上涌,眼里溢满泪花,内心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诉说:你不知道,我也可以的。那是我不想靠近、一直隐藏在角落里的自己发出的声音。
“别忘了山谷里寂寞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
花开有时,无论春天多么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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