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茶叶蛋

           

        茶叶蛋白色的蛋白外覆盖着一层紫色的破碎状裂纹。我一口咬下去，蛋黄拌着茶香和卤香滑进嘴里，咸咸的。

        好久没吃过茶叶蛋了。

        我以前不爱吃茶叶蛋。我不喜欢蛋黄黏住呼吸道的感觉。什么时候尝试去喜欢的呢？是那件事之后了。

        2013年冬天，我十岁。那是一段很黯淡的时光。那一年里，和老师弄得关系很僵。父母天天吵架。我变得孤僻而乖戾。经常莫名其妙的发火，有时写着写着作业，就会感到烦躁，把作业揉成一团；有时看着看着电视，就会觉得无聊，猛然把遥控器一摔。

        那一年里，我少了很多朋友。 

        谁愿意跟一个疯子打交道呢？

        那时的我，一个浅妄的少年，觉得人生就这样玩完了。于是我揣着仅剩的十块零钱，决定得过且过，出去逍遥一番。

        家附近只有两家便利店，都挤在一块儿，天生要当对头一般。我在门面稍小一点的那个店里买了几包干脆面，干嚼。我蹲在店对面的台阶上，寒风时时肆虐，太阳没有精神，干脆面又辣又干，我瑟缩着干咳几声。

        扔干脆面的袋子时，忽然撞见一张熟脸，那是我仅存的朋友了。他向我打招呼，我哑着嗓子回应，他走过来和我寒暄几句后，照顾到我的嗓子，带我去买汽水。

      那是一家我从没去过的店，我们只花两块钱，就买到了两瓶黑加仑味的汽水。我们边喝，边走，边聊。

      “怎么想起出来玩啊？”他笑着问我。

      “心里……闷得慌。”难受二字到嘴边，还是被我咽了下去。

      “所以出来透透气？”

      “对！”

      “……”

      无奈的沉默。我果真是个无趣的人。

      汽水喝光了，我怀着对玩伴的讨好，殷勤的帮他扔空瓶子，他笑着递给我。

      我扔完瓶子回来时，他手里变出两个茶叶蛋，递一个给我。我接着，拿在手里，没有剥。

      他三下两下把蛋壳剥掉，吃完了。

      “老马？”

      “嗯？”

      “我们永远是好哥们吧？”

      “嗯，怎么了？”

      “你要什么不开心的，一定要跟哥们说……你最近郁郁寡欢的……我……你要好好的……我们是好哥们……所以你别一个人抗……你要难过或者无聊可以来找我……我陪你去散散心……”

        他越说越哽咽，紫色的嘴唇外是干掉的蛋黄沫。他咬住下唇，最后还是拼命克制住情绪，眼泪被封死在眼眶里。不哭是男儿自尊。

      “嗯，我没事……我挺好的……会更好的……我们是哥们……我不是还有你吗……别担心……我保证都会好的……”

        我和他一起语无论次起来。然后，沉默。

        时间停滞在这庄重的沉默里，寒风肃静了，太阳重抖擞起精神，是啊，该抖擞起精神了！

        我和他沉默了约莫一刻钟后，就此分别了。回家后我把茶叶蛋吃了，咸咸的，像眼泪，又不像。

        后来我每每想起这段沉默，都觉得感激而抖擞。

        和哥们分别有三年余了，我也有三年余不曾吃茶叶蛋了。今天重温起来，往事又上心头。还想喝一次黑加仑汽水，却到处寻觅不着了。

        而我和哥们的故事，也完结在那个冬天了。那是2013年冬天，我很感激那一年。那一年里，我遇见了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