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师学艺》

爸爸解放前饭馆里当学徒，后来在部队里当大厨，本领过硬，热情好客。

到我家吃过饭的人很多都听过他老人家教授厨房葵花宝典，诸如怎么用骨头熬出一锅奶汤；打卤水如何炒糖色；起泡菜水的注意事项…我也跟着沾光，听完就自己回家操练起来。

我以为爸爸讲的段子里面最经典的莫过于解放前饭馆里如何偷师学艺，脱颖而出。

数九寒天，滴水成冰的日子徒弟要负责摘菜、洗菜。那时候家里贫穷，衣服是母亲的一件夹衣；没鞋穿，赤脚踩在地上。

“贵客驾到，您请进！”堂倌一声不紧不慢洪亮的叫声就如一道指令，全体人员各就各位。大厨等着报菜名，小徒弟得配菜。

引领客人坐下，茶泡上。“红油鸡片”“麻婆豆腐”“冬瓜丸子汤”。厨房里徒弟熟练地配齐菜品，师傅掌大勺起油锅。这个时候最经典的就是麻婆豆腐、红油鸡片的制作程序，我的学徒爸爸目不转睛盯着灶台，因为个子矮还踮起脚尖。

“二弟，给我来只恒大！”天呐，师傅关键时刻掉链子，不想我看见他炒菜拌鸡片，徒弟叽叽咕咕也只敢在心里不满，脸上挂着笑，后门跑出去半条街买烟。

上气不接下气把烟买回来给师傅点上，三菜一汤已经热腾腾地上了桌，客人埋头苦干着。

“炒三鲜”“酥肉萝卜汤”又有客到了，忙碌安顿，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晚上在一块门板搭起的床铺上翻来覆去睡不好。累了一天的徒弟迷迷糊糊想着心事。一个妙招出炉终于啦！不愧是母亲最爱人前人后夸奖、机灵的二儿子。

快中午了，最热闹的时辰。堂倌迎客，报菜名，唱菜，饭馆里人声鼎沸。师傅关键时刻叫一只恒大烟的时候，徒弟站着不动。一秒钟魔术，变出来一只烟，炉膛里点着了递给师傅。

师傅愣了半分钟，大火爆炒腰花如常，锅里锅外都是火苗。最终师傅徒弟达成默契：你有烟抽，我有戏看！（师傅挖坑：我每次关键时刻就喊你买烟，还是一次一只，你看不见炒作程序，永远跑龙套；徒弟套路：事先在烟铺赊了烟装在兜里，掏出来就点上，不用跑半条街现买，我也能看见你炒作过程）。

慢慢地，徒弟除了洗菜、切肉、配菜，也学会了炒菜、拌菜、打卤、炖汤锅。

有一天太阳特别大，昏暗的饭馆里照进一缕暖阳。师傅在关键时刻嘴里抽着恒大，身子却累得不想动。“二弟，干烧鱼，你来！”徒弟终于等到这一天，不再坐冷板凳，开始打替补。

第一次上灶台掌勺手直抖，除了怯场紧张外还有些激动，师傅在一旁冷眼看戏指点，这一场以前他和师爷也演过的，彼此彼此啊。

我爸常说：手艺是偷偷学会的，眼睛看、心里想、实际做就会了。经常在厨房里帮忙理菜剥蒜的人看都看懂了，嘴上叫喊要学拿手菜的人不见得学到了真经。

四川人爱吃，川菜更是名扬四海。想必很多大大小小的厨房重地里有千千万万个厨师正在学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祝他们个个武艺高强、出手不凡，把家乡的川菜美食带到世界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