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养

小时候，姥姥院子里有颗枣树，它不似泡桐的枝繁叶茂，也没有梨花的娇艳欲滴，它的枝干瘦骨嶙峋，树叶稀稀落落，但结的枣子却满树都是。枣子及枣叶都是绿色的，枣子的稍深些，更有质感。站在树下，望着枯叶间依稀可见的一颗颗枣子，满心的喜悦。微微的秋风，弄得枣子浑身痒痒的，忍不住呵呵呵地躲闪着，我仰着头也跟着傻傻地嘻笑着。调皮的表哥们，取出一根长长的木杆，呼呼呼地挥向枣子，被打下的枣子，簌簌而落……

姥姥家还有一样好东西，甘蔗！冬天里的春节，我们来到外婆家，舅妈会拿出窖藏了一冬的甘蔗招待我们。一根根刚取出的甘蔗，还带着窖里的温热，抱着它们，我都舍不得吃。但终归是孩子，抗不过嘴馋，哈哈哈……长大了，到过许多地方，也吃过许多甘蔗，虽都是甜甜的，唯独姥姥家舅妈的甘庶，甘甜的味道里有种独特，常常令人难以忘记。

印象中，父亲是我们家绝对的权威。他极少有笑容，经常板着脸，脾气非常火暴，动辄就摔动骂西，同妈妈凶起来。我们三兄妹稍有不对，便换来一顿厉喝暴骂。最可怜的哥哥，还经常被胖揍。毫不夸张地讲，父亲是小时候我们每一个人的恶梦。只要他在家里，我们大气儿都不敢出，走路都是偷偷的，不敢发出声响。你不知道，看到别人家的父亲对家人的和蔼可亲，对儿女的笑意盈盈，我是有多羡慕。他也有对我们好的时候，当他心情好的时候，对我们充满了温情。那样的时光是多么稀有，所以显得异常珍贵。对于砀山梨，我有一种特殊的情结，这跟小时候的一个经历有关。在邻村的集会上，父亲在会上买了几个砀山梨，陪着小小的我，就近坐在梨摊旁边，少有地同我一起津津有味地啃着它。真的很难相信，就是如此简单的时刻，让我感受到了父亲给予的温暖，那种温暖同梨子的甜蜜永远地融在一起，它也将永远地留存在我的记忆里。

还有一件事情，不知为何，总会时时想起，特别是妞不喜欢吃某种东西时，它一定会跳出来提醒我。那是一个暑热繁忙的中午，我年龄还小，忙碌了一上午活计的妈妈，做了面条，里面放了我不爱的芹菜，当时觉得它是苦的，味道怪怪的，于是我苦着脸嘟囔着挑出芹菜丢掉。父亲看到了，不知是心疼妈妈的辛苦，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生气地大声斥责我，非逼着我吃掉。父亲虽然脾气不好，但平时极少针对在他面前扮乖巧的我，当时的我，由于惧怕父亲的淫威，艰难地咽下那于我难吃的芹菜，那种被逼的痛苦，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但凡她不喜欢吃的，在我意识清醒的时候，哪怕是再辛苦做出来的，我都会毫不犹豫地从她面前拿开。

对于我们来说，枣子，甘蔗，梨子，芹菜……这些简单的食物，不再是单纯意义上的食物，它们无一不带着我们独有的经历和感情，其中有喜，有悲，有苦，有乐，有我们感觉到的所有的一切。毫无疑问，它们代表着某种意义，或者是感情，将永久地留存在我们的记忆里。

为什么我们会愿意记住它？因为那独特的感觉，还是希望它们可以给予我们滋养。它们真的能够给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