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窗外可以听到蝉鸣了。
从窗口望出去,看得到蓝天、白云,白云底下是绿油油的,其间点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往远处看看,隐约还可以望见学院的尖顶儿。随着温度一点一点地升上来,天空似乎比春天的时候更蓝了几分,这一点和我的故乡武汉一样,武汉最热的那几天里,蓝天白云比其它任何时候都要漂亮。
三年前,我离开武汉到这所L市的大学念书,学的是我最感兴趣的园林设计,去家数百里,这边的生活和我家差距很大,不过这些都没什么,让我最提不起劲儿的是,这里没有什么大江大河。
寝室里的电扇呼呼地吹着,我的桌子乱糟糟的,上面堆满了书籍、本子、作图纸、扔得到处都是的文具、生活用品还有一些许久没动过的小物什,再加上电脑和电扇,桌面上就只余下一块巴掌大的地方给我写字了。对于大三的学生来说,现在已经到了要考虑前程的时候,考研的考研、考公的考公、出国的出国,实习的实习。我呢?我是准备去念研究生的,可是我还没有决定好要报考什么学校。
昨天,我接到了来自故乡的电话,我爸告诉我,我那个住了二十年的家现在面临拆迁,爷爷的小店也在拆迁计划里,爸爸问我要不要回家一趟。
我和我爸不太熟。
我爸是司机,火车司机。在我的印象里,我很少见到爸爸,我和妈妈、爷爷还有奶奶住在一起,爸爸总是隔很久才会回家一趟,我和爷爷很亲,可是爸爸和爷爷却没什么话讲,听说爷爷不希望爸爸当火车司机,爸爸执意要当,然后两个人就闹崩了。我小时候甚至一度以为我家里只有四口人:爷爷、奶奶、妈妈和我。可惜的是,爷爷在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去世了。
对了,还有爷爷的小店。昨天听到爷爷的小店要拆迁,我的心突然一下子被抽空了似的,空落落地。爷爷开了一家店,名字就叫做“小店”,店面只有大约二十个平方,是一家名副其实的“小店”,爷爷的小店很特殊,里面摆着一排一排的架子,架子上放满了一个一个贴着标签的瓶子,瓶子里装着水,就好像电视里的魔法药水一样,只不过电视里的魔法药水是彩色的,我家小店里的魔法药水是半透明的。我小时候觉得小店有趣极了,可是爷爷不准我在小店里玩闹,他担心我会打破他的宝贝瓶子。
爷爷也给我留了一个装了半瓶魔法药水的瓶子,这个瓶子现在就在我那乱糟糟的桌子上,瓶子被我保护得很好,可是里面的水已经发绿了。
为了小店,我觉得我有必要回一趟家。
出火车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的热浪险些把我击倒,离开武汉三年,我都要忘记武汉是个火炉了,我背了个双肩包,一只手上抓了个大箱子,另一只手里捏着车票和证件,还没出地下通道,我的背上就湿了一大片,蜘蛛那么大的汗水从额头上直往下掉,头上的遮阳帽完全不顶用,反而成了累赘,头发捂在帽子里,完全就是个超小型桑拿房。虽然没有镜子,但我相信我精心涂抹的腮红已经花了,在排队出站的时候,我的手机在包里响起来,周围的人都循声往我这边望,可怜我已经没有第三只手去接电话了。
检完票出站,我一抬头就看到了熟悉和陌生的两张面孔,我爸和我妈同时来车站接我了,我爸开车把我和我妈以及我的行李拖回家,我爸也会开小轿车,不过我总是觉得他小轿车没有火车开得稳。
我们回的不是我熟悉的、住了十八年的那个家,爸爸打了几回方向盘,我们的车就拐上了一条我不怎么熟悉的路。路上,妈妈告诉我,现在还在和开发商谈价钱,我家在临近市郊的地方买了新房子,那边房价便宜,空气也好。老房子里的重要物什大多已经搬出来了,等几天还要回去清一回,爷爷的小店过几天也会清店。
既然新家在市郊,那自然是有些路要走,我趴在后排车窗上,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似乎我这一次回来,面对的,是一个和三年前完全不同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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