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小时候那样喜欢你

像小时候一样，跟他们说话，像小时候一样喜欢依赖他们。

新年伊始，跟着老干部回家看望爷爷奶奶。对于看爷爷奶奶，他总是显得迫不及待。回家第一天就想着要先去老家看望爷爷奶奶，对于此我是很乐意的。其实我见奶奶的次数不多，只3次而已。但每每总留下亲切的稍作不同的感受。

奶奶个子不高，加上腰上有伤总是弯着腰，每每直起来总是带给她额外的痛处。每次回家她总是在笑，黝黑的皮肤称着的牙齿总是特别白。我总是有点害羞，但她总爱拉着我们的手坐在门口的板凳上跟我们聊天。记得第一次回去，她操着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对我说了很多她年轻时候的故事，连听带猜，我大致明白了些。

奶奶从前成绩很好可是当年由于时代原因没能参加高考。后来又生了孩子，恢复高考的那年，奶奶背着孩子去参加高考，但是很可惜，由于脱离书本太久，奶奶没有成功。她边用手比划着当时背着孩子去考试的场景，一边望着远方，眼神穿回当年的艰辛不易和惋惜。这个故事她说了许久，背着孩子去高考的桥段也重复了许多遍，每说一遍眼神总透露出叹惋和无奈。

后来奶奶当老师，教过英语，也教过数理化。在当年吃饱肚子比天大的时代，奶奶就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坚定坚决的把3个孩子都送上大学。后来我再去，她又讲起了这段熟悉的往事。她内心坚定而坚决的信念就会透过温热的双手传递给我，那是一股强有力的力量。也许命运让她与大学失之交臂，但她的远见和那时候苦苦坚持和艰辛让她的孩子们没有再惋惜和叹悔。

我想着，她内心一定是非常坚不可摧的。可我却看到了她在房间的本子上写下的诗句，却都是遍布之上的孤寂之情。“老人老人人不爱，生不如死苦难捱。”人不爱并非真的人不爱，也许是老人都会有的安全感缺失。

这次回去，偶然的机会和她一起整理柴火堆儿。她突然看着我说：“小刘啊，我很喜欢你啊。”我心头一喜，冲她笑笑。“你都不嫌弃我老，不嫌弃我丑的。”我心里咯噔一下，开始泛酸，又想起了她写的那些诗篇。她可以很坚强，坚强到孤立无援也要坚持送孩子上大学。但也很孤寂，写下的诗篇里都透露出无奈和心酸。

从过节的形式化开始，“常回家看看”也变得形式化起来。回家，是一个有温度有画面的词汇。能闻着味儿，一桌子精心准备的饭菜飘着香气；能听到声儿，一屋子热热闹闹没主题的闲聊；能看到影儿；姥姥的笑脸挤出苹果肌上的红晕，姥爷眼睛眯缝着看到了裸着的牙龈。

而现在，回家看看老人似乎变成了必须要去做的一个任务。也许是道德的要求，回家看老人是美德；也许是因为社会的舆论，媒体也正义感的将镜头对准孤寡老人的晚年；总之这些年，大家确实都愿意回去看看了。可是“回家”“爷爷奶奶”这个词汇在心中的分量却开始褪色。

团圆的晚上，美食多了，桌上的话题没了，人多了，陪老人说话的少了，我们长大了，对爷爷奶奶的依赖没了。

我还是喜欢小时候那样，过年过节，一家人闹哄哄的。几个大人聚在一起包饺子，几个孩子在院子里跑着跳着玩的不亦乐乎，偶尔抬眼冲着正在忙碌的奶奶咧嘴一笑。我喜欢看到他们笑，喜欢看到笑容在岁月的的沟壑里一点点扩大，挤得眼眉弯弯，挤得皱纹深深。

当奶奶爷爷外婆对我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似乎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笑容了。有多久我也记不得了。自从我的姥姥生病后，老爷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团圆夜也变得冷清。姥姥的话语里只剩下病痛和似乎很累的呼吸声，姥爷吃饭也总是一言不发，用不怎么好使的假牙一点点跟食物做抗争。

每每回家，姥姥总看着我喃喃自语道“下次就见不到你了。。”大学四年我听了7遍，虽然每次听到心里总是蒙裔。但我该知足的，假如我知道哪一遍是真的最后一遍。

姥姥到底还是走了。这世界上最无法与之抗衡的就是离去吧。虽然人类还不断的与之做抗争，试图最大化的延长寿命。但，总归要走的。

令我难过的不是见不到姥姥的无法面对，而是这些年陪她的日子越来越少。长大了，世界就大了，朋友多了，见识广了。寒暑假回家最多也就是去姥姥姥爷家坐坐，等着爸爸做顿飘香的饭菜。就该回家了，跟朋友约约，或是跟妈妈逛街。

尽管也会跟姥爷看看西游记，尽管也会听姥姥絮叨自己的病情。但这样的陪伴不知怎么让我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回家的次数变成了孝顺的标签，是不是只要多回几次家，就变成了大众眼中孝顺之人？这样的“孝顺”让我听着难受，刺耳。

我想像小时候一样跟他们待在一起是开心的。姥姥还会剪个什么窗花的小样，姥爷炸的小鱼香酥直钻人心，便嚼着边笑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模糊了画面，但这才是我想要的陪伴。

不必“孝顺”不必形式，想回家了就回家。跟他们分享遇到的好玩的事情，像小时候一样依赖他们，喜欢他们。

元旦结束，返程前。爷爷奶奶是笑着的，奶奶还“叭、叭”在我们手上亲两口；外婆是难过的，她久留门口看着我们直到我们走过拐角看不到她。

突然记起去年跟姥爷告别时，我正在他家跟他下象棋。姥爷怕是还没能适应姥姥的离去，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我知道我陪他的时间也开始倒计时，特别是我这一走，每年就只能过年的几天回来看看他。便想办法制造机会多跟他在一起。

姥爷喜欢下棋，我就跟着朋友恶补了几把象棋，去找他下棋。尽管是下棋，姥爷也显得有些沉默，但我好歹是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尽管年纪大了，吃起棋子来到是一点不含糊。大手一挥，“啪”的在我的不知哪个可怜的被我遗忘的兵卒上，猝不及防下，我的棋子就被“幽禁”在姥爷的袖口旁，跟我其他被“幽禁”的一大摞棋子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终究是要走了，正要出门，姥爷说要出去散步。当时正直午后，太阳极大。我一脸纳闷：“这么大太阳去散步啊？”“就出去走走。”就这样，姥爷迈着琐碎沉重的步伐与我并肩走在小区的烈日下。我悄悄挽上他的手臂，听着布鞋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到了小区门口，我们驻足，我问姥爷是否要去公园。姥爷突然大手一挥：“你走吧，我回去了。”

也许他是真不想散步了，又或者只是想跟我走这么一段路。好吧，我更愿意自恋的相信第二点。我转身走了几步才回头看，姥爷正回头往里走。辛酸和不舍这会子才敢冒出来，被火辣辣的太阳烤的更是变质的发酵。看着他慢慢踱步回去，才觉得姥爷真的老了，为什么这些年我都不觉得。

老人们的眼神很奇妙。尽管由于岁月的刻画堆积的皱纹挤压了从前有神的双眼，还是随着时间沉淀双眼略带浑浊，总有一点相同，见你的时候啊，眼睛里闪着星星，离别的时候啊，眼睛里闪烁的是泪光和不舍。

我真的很喜欢他们啊，就像小时候一样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