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曹风·鸤鸠》：切割出的君子相

《诗经·曹风·鸤鸠》：切割出的君子相

鸤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其仪一兮，心如结兮。

鸤鸠在桑，其子在梅。淑人君子，其带伊丝。其带伊丝，其弁伊骐。

鸤鸠在桑，其子在棘。熟人君子，其仪不忒。其仪不忒，正是四国。

鸤鸠在桑，其子在榛。熟人君子，正是国人。正是国人，胡不万年。

“君子”作为中华文明的一个基础符号，几乎是无所不在、无所不包的。《易经》讲：“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你很难向一个没有中国文化背景的人解释清楚其中的意蕴。孔子讲“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讲“君子不器”，讲“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讲“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告诫子夏“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这些圣人言中的“君子”，虽大体相近，却也各有千秋。

孔子是“君子”概念发扬光大者，却极少为“君子”作专门的画像。罕见的夸过一回弟子子贱——“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今天，我们除了知道这个子贱做过地方小官外，几乎没有他的其他史料。

君子，大抵是孔子概括春秋以前文明时，归纳出的一个与理想人格有关的概念。这个理想人格因源自于当时仅有的“王官之学”，所以，很大程度上取材于“王官”贵族。孔子为了给后人留下奋斗的空间，一生极力避免为“君子”这个概念做具体的画像。

《诗经·曹风·鸤鸠》也为我们描摹出了一位君子。他一方面和善而坚定地公正对待他的子民，另一方面衣貌端庄、不怒自威。此外，他不仅能治理好自己的邦国领地，还能让四邻八方都信服。在诗人眼中，这样的君子统辖邦国，应该万年永昌。

反复吟咏《诗经·曹风·鸤鸠》，我们会恍恍然觉出诗人作此诗时，恰如一台老式织布机一般，在咣当、吱扭以及梭子的嗖嗖声中，将各种与“君子”有关的素材连缀、缝补在一起，最终织出一个理想的“君子”形象来。

《诗经·曹风·鸤鸠》共四个小节，每个小节六句。四个小节的结构相似，作为起兴的开头则完全一致，都是“鸤鸠在桑”。小节与小节之间，是一种结构上的复沓。小节内部，也罕见地用到了复沓的手法，每个小节的第四句和第五句都是相同的。这样的写法读起来特别像将两块不同的缝补在一起。因为这种复沓式连缀，显得既各自独立，又天衣无缝。

正因为《诗经·曹风·鸤鸠》用切割连缀的方式来塑造诗人心目中的完美君子形象。因此，我们从这首诗中，可以读到不同的君子形象。

最为明显的一个君子相应该是晋文公的。《左传·僖公二十八年》记载晋文公入曹一事，“三月丙午入曹，数之，以其不用僖负羁而乘轩者三百人也。”关于这件事，周天子专门下有嘉奖策命：“王谓叔父，敬服王命，以绥四国”。周天子策命中的“以绥四国”与诗中的“其仪不忒，正是四国”一定是有些关联的。然而，晋文公这个君子形象写进“曹风”，还是会让人感觉有些违和。再去细究晋文公入曹的动机——听信占筮者的诳言，很难同君子挂上钩，而且孔子为晋文公下过“谲而不正”的评语。这个曹地人心中的“君子”更加的不靠谱了。

另一个隐性的君子形象应该是曹叔振铎，也就是曹的第一任封君。周武王建周，为巩固政权，实行分封制，将六弟叔振铎封在曹国，定都陶丘，史称曹叔振铎。曹叔振铎在执政期间，体察民情，爱护百姓，实行轻徭薄赋，劝百姓削岗平洼，建设家园，疏水导流，垦荒种田。曹叔振铎教民众讲礼义，行廉耻，广施周礼。使奢者俭素，劣者善良，曹地自此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后人称赞“铎教民有法，实开疆之圣也”。诗中写“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其仪一兮，心如结兮”，很有点曹叔振铎的影子，曹风之中，写曹叔振铎，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

至于诗中还有没有其他君子的影子，恐怕已经没有确切的证据了。问题是，晋文公与曹叔振铎之间，已经隔着N多年若干代人了。既有晋文入曹事的影子，又有曹叔振铎的影子，很显然，诗人为诗时，曹叔振铎早已千古了。如此一来，这首诗的主旨似乎也不言自明了，应谄媚晋文之需，借机赞美一把曹地的先君——曹叔振铎，顺带也给当时的曹地君主些警戒与压力。“正是国人，胡不万年”其间，隐隐然有对不成器的当下君主的叹息在里面。——明明可以康安万年的江山，怎么就摇摇欲坠了呢?

鸤鸠筑巢桑树上，均待七只小小鸟。贤明高尚之君子，表里始终一般好。表里始终一般好，内心坚定好节操。

鸤鸠筑巢桑树枝，梅上小鸟嬉迟迟。贤明高尚之君子，腰间大带系素丝。腰间大带系素丝，头上帽儿黑皮饰。

鸤鸠筑巢桑树干，小鸟欢跳酸枣间。贤明高尚之君子，仪容如一不二然。仪容如一不二然，邻国学习好标杆。

鸤鸠筑巢桑树干，小鸟欢叫榛树间。贤明高尚之君子，全国民众好标杆。全国民众好标杆，斯国昌盛万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