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火,停车,砸门而入。在这个被我搅得附近狗儿“汪汪”叫的大黑夜,姥姥一只手拽着裤腰带,另一只手扶在大门框上,瞪大眼睛问我“咋了?你怎么来了?”
对的,我逃了。成年人的崩溃不都是在黑暗里抽丝剥茧,脱痂露肉,泣不成声吗?
而我,不哭,要忍住。我怎么可以在最疼爱我的人面前掉眼泪呢?况且是一个颤巍巍的老人面前。
“没事,想你们啦!难得有空,我在这里住几天陪陪你跟姥爷”。我眼里泪珠打着转,脸上含着笑说道。要知道平常我因为忙难得来这里看望他们,更别说要在这里小住,那更是奢侈了。
姥姥收拾沙发,找被找褥,临睡前还不忘塞给我一件她的大棉袄要我当枕头。棉袄又软又暖,心里也暖。姥姥真好。
墙上老式挂钟,“当—当”九下,我翻了一下身。“当”一下,又翻回来。刚好碰见窗外的月亮,月亮好圆,月光如水。
“当—当”十下,姥爷起身坐在床沿,姥姥打开手电筒,搀扶他走到尿盆前,听得出来,姥爷全都尿在了外面。
姥爷老了,瘦得皮包骨头,伸着脖子驼着背,他曾经是那么健壮,上山劳作,下山喂牲口,驼着我挤在人群里看电影。而如今,只能让人搀扶着一点一点往前走。
“当—当”钟表打了十二下,姥姥嘴里发出一声叹气,我知道她还没有睡着,本来就有失眠的老毛病今天对于我的突然造访又没有问出什么缘由来,心中大概揣摩难安。
“当当”两下,姥姥打开门到院子里上厕所。随后姥爷也坐了起来,努力在黑暗中用脚划拉着床下够不着的鞋子。
我打开了手机手电筒,姥爷顺利找到了鞋子,趿拉着。
我搀着他细瘦的胳膊走到老地方,当他解开裤子的时候,低头一看,竟然没有尿盆。姥姥给他挪了位置。
我把尿盆提过来,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我说“你出去!”
姥爷还不好意思。这时,姥姥走进来,顺手把手电筒扔在了沙发上,接过了尿盆。我回到了沙发上。听得出来,这一次,姥爷又辜负了姥姥手里提着的尿盆,而姥娘因为耳聋,却也无动于衷。
几声鸡啼,外面渐渐明朗起来。我听得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两只猫跳到了外面的窗台上。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有姥姥姥爷的插曲,反倒也没有多少时间去体会痛苦。
只是昨夜,我偶然会在没有声响的空当里,盯着屋顶,反复会想,如果有一天我老了,会像他们两个一样,一个走不动,一个耳聋,还会有心情顾及年轻时候遇到的所有痛苦痛苦和不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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