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爸妈商量决定,寒假让我一个人先回上海的外婆家,他们要等到腊月二十八过后才带着弟弟来过团圆年。
一放寒假,爸妈的动员就展开了。上海比这苏北的小镇暖和,表哥表姐都等着我一起玩呢,外婆烧的菜有多好吃,舅妈还要领着我去南京路买新衣服呢,过年前几天,火车上人挤人,还有股难闻的味道。
记得头天妈妈下班后,领着我乘车到县城的姑妈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天还没亮,姑妈就为我们准备好了早饭。妈妈为我裹好大围巾,帮我把斜挎包背好,包里放了一只苹果和一包膨化食品,另外还让我把5毛钱藏好。我们从姑妈家出发走到长途汽车站,一路上,妈妈反复叮嘱:记住车牌号,认清驾驶员,不要乱跑。把我安置在座位上,妈妈友好地和邻座的胖大妈寒暄着。
路途汽车发动的瞬间,妈妈又再三拜托驾驶员。她眼睛里有点异样,似担忧,又似不舍。送完我,妈妈还要赶回去上班。我觉得自己真勇敢。汽车开到瓜州渡汽轮,驾驶员大声喊:“下车先看车牌,记住了,车没上汽轮,你们就不能上。”车上的所有乘客都被赶了下去。汽车在排队,乘客也在排队。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每一辆往汽轮上开的车,生怕错过了我乘坐的那辆车。好不容易看到车上了汽轮,我们还要等汽轮上排满了车,才放乘客上。我站在甲板上,也不知道江风寒冷,只想一睹长江的雄姿。“哪位家长,把这小孩管好,带上车,人不能留在甲板上。”幼稚的我——想,管理员在和大人说话,和我没关系。任凭江风吹,我只管看江水一浪接着一浪。衣袖被人扯了一下,见是驾驶员,我高兴地说:“叔叔,你看,长江后浪推前浪,壮观吧?”“以为你是个姑娘,不调皮的。早知道是这样,我吃饱了撑死也不会答应那个女的,帮忙带个小孩。车上去,讨债鬼。”我被驾驶员又拉又搡地拽上了车,他“哀求”邻座的那个胖大妈:“带小孩责任大呢!出了差错,不得命啊。”
汽车过江后,又开了好久,到了一个小饭馆。驾驶员再次发号施令,所有人下车,记住车牌,吃饭、方便,半小时后上车。然后两只眼睛死盯着我大声说:“小孩,别乱跑。”
等到汽车再次出发,没有乘客相互交谈,我被颠啊颠,摇啊摇地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睁开,吓了一跳 。车厢里黑乎乎的,外面除了车灯打的亮光,啥也看不见。还好,胖大妈还在边上。
总算看见有路灯亮的地方了,很快有闪烁的霓虹了。我兴奋地大声叫:“上海到啰,上海到啰!”
驾驶员也变得随和了:“小孩,等会儿看好了,往出口走啊?”
“外公,我外公。”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车窗外的外公,来回跺着脚,双手不停地搓着,双眼正焦急地张望着每辆进站的车。
现在,我人到中年。长江上早架起了好几座大桥,江南、江北全高速,也有了自驾车,随时出发,十岁时的那距离,只要三四小时的车程了。
路途 路途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今非昔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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