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作剑 书写生活 挥洒豪情
在这里,告诉你最真实的军人生活
我是维和大队的一名分队干部,来到任务区不久,上级便把保障日常用水的任务交给了我。为了保护拉水车队的安全,大队又抽调了部分警卫力量。警卫的负责人是另一名干部,也许是之后经历了太多的故事,最终我和他成为了亲密无间的搭档,现在我称他为飞哥。我们的故事就此展开……
【1】 一条崎岖的生死之路
出联合国超级营地大门,驱车顺着红色土路往东北方向走,沿途经过世界粮食计划署、苏人解检查站、难民营丁字路口,最后达到取水点。全程不过三公里的车程,却要耗时近半个小时,道路的崎岖程度可见一斑。
第一次执行任务时给我们作向导的是上一批的一个干部,他是之前的车队领队。出发前,他详尽的给我交代了车况、路况和注意事项,算是一个简单的任务交接。临了,他往我跟前探了探,压低声音告诉我,“永远不要相信那群黑人,永远!”例行的出车检查、编队,车辆发动时掀起的漫天红尘裹挟着车队缓缓驶出了超级营地的大门,一片广袤狂野的非洲大地在车轮下铺将开来。
门口的网箱旁散落的停放着几辆摩托车,不远处的树荫下聚集着几个闲谈的黑人,看见车队出门,远远的向我们竖起了大拇指。坐在首车上的我全副武装——凯夫拉,防弹衣,作战靴等装备一应俱全,看见他们的这个举动后,我紧张的心情稍微有些平复。车子继续向前行进,终于行驶到了正道。道路两边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但大多是妇女和儿童,大人的身上穿着颜色鲜艳的服饰——与其说是衣服倒不如说是一块类似“床单”布,头上顶着各式各样的物件,各自悠闲朝着市区方向走去。
经过难民营路口后,两旁的灌木丛中忽然闪出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小黑孩,看到我们的车队后的欢呼着飞奔过来,嘴里不住的喊着“China food!大哥,food!”旁边的驾驶员不敢怠慢,熟练的换挡给油,很快的便将他们甩在了后面。就当我俩都长出一口气的时候,对讲机里却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首车请注意,有三名小黑孩已经扒上了你的车,请减慢车速,注意安全!”我侧身透过后视镜观察,三个七八岁的小孩已经站在了水罐旁的车帮上,一支手抓着车,另一支手向车头方向示威般的挥舞着,车身在坑洼的道路上剧烈的颠簸着,他们却没有丝毫害怕。我只能命令驾驶员放慢车速,整个车队在蜿蜒崎岖的道路上龟速前行。那天,我们所有车辆上加起来趴了不下数十名孩子。
五个月来,这条路我和我的战友们走了不下百次,一次次的外出,一次次的刷新着我的认知下限。如果把从超级营地到拉水点的沿途风景用相机记录下来应该会得到这样一组画面:超级营地——防卫稳固、保障完善、环境舒适,难民营——人口众多、环境恶劣、疾病滋生,拉水点——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生存堪忧。把这三点连起来恰好形成了发达、发展和落后的鲜明对比,也正好对应了生活、生存和死亡的不同人生写照。
【2】一汪清澈的生命之泉
这是一个5米见方的水池,水池四周被不到1米高的矮墙合围。为了防止人畜坠落,水池上方用方孔的铁丝网覆盖着,非洲炎炎的烈日就被致密的网格筛成光斑洒在水面上变成了柔和的粼粼波光。这汪池水便是方圆5公里所有人畜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泉。
一个小黑孩狠狠地将水车的接水管扔在地上,“NO food,no water!”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向我们提出抗议了,如果明天我们还不能带来食物的话,他们就要阻止我们抽水了。其实,作为维和部队,我们没有义务向这些难民提供食物援助,我们甚至可以以稍微强硬一点的态度来回绝,但是我们并没有这么做。为了更好的完成拉水保障的任务,并力所能及的帮助这些来自难民营的孩子,我和我的兄弟们必须做点什么了!
在那天返营之后,飞哥主动找到了我,我们围着营区那条尘土飞扬的环形路跑了三圈,当落日的余晖将天际染成红土颜色的时候,一个完美的计划终于尘埃落定。第二天,拉水点,头顶的烈日炙烤着大地,一群来自难民营的小黑孩簇拥在一起,我和飞哥操着蹩脚的英语和他们耐心的交流着,地面蒸腾的热浪弥漫在空气里,使这场“谈判”的气氛显得异常紧张。
对于这次“谈判”,其实我们蛮有底气的。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拉水点的这群难民小孩的底细我们已经摸的差不多了。带头的是一个名叫莫修斯的大个子男孩,从他流利的英语口语中能猜到,他应该曾经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在难民营的一个民生组织里担任水质检测员。他是一个蛮有责任感的大男孩,与他的交谈中我们了解到,由于南苏丹局势连年动荡,难民营的常住人口逐年上升,已经由当初的两万人上升到了五万人,旱季到来,整个南苏丹今年要有数十万人陷入饥荒。
我低头看看身边的小孩,一个个衣衫褴褛,稚嫩的肚皮因为长期处于饥饿状态和寄生虫感染而被腹水撑的滚圆肚脐外翻,眼神充满无助和凄惨。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们年纪相仿,正是躺在父母怀里撒欢耍泼的年龄,正是与小伙伴们追逐嬉笑的童年,可是战乱将他们的家庭付之一炬,把他们的美好童年无情摧残。战争,足矣毁掉一切美好的东西!
【3】一片繁茂的友谊之林
“谈判”进行的很顺利,我们最终达成了“协议”。我们每天给小难民们带来数量客观的饭菜,而他们也逐渐减少了对我们敌意,扒车、偷东西的事情似乎一下子少了许多。但是,新的问题也出现了。
可能是附近的小难民们都得到了消息,一时间出现在拉水点附近的小孩子多了起来,场面一度到了失控的边缘。尽管我们每天继续带来食物,可在二三十个饥肠辘辘的半大小子面前还是显得杯水车薪。先前“占据”拉水点的那群小孩可是驱赶“入侵者”,刚开始只是简单的推推搡搡,可是随着人数的增加,事态在逐步的升级,直到两个十几岁的小孩因为抢夺食物而大打出手直至将彼此头打破时,我和飞哥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忽然想起了冯小刚导演的电影《一九四二》,饥饿的边缘是人性的泯灭。我们不能这样任其发展下去,我们必须重新与他们“约法三章”,如果不能达成协议,我们将永远停止食物的分发。
这次“谈判”进行的并不怎么顺利,最终的结果也有悖于我们的初衷。根本矛盾是因为食物过少,而这个问题对于我们只有不到两百人的分队是无法解决的。我们之前所带的食物,也是战友们从自己的口粮里抠出来的,我们只能是最大限度的将剩菜剩饭分配于他们。莫修斯驱赶了混杂在难民中的当地居民,并把他认可的“理事者”人选介绍给了我们,以防他不在场时接替他的位置。拉水点就这样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但是看着这群吃饱饭后嬉笑打闹的孩子后,飞哥的脸上始终凝着一团乌云。
在水池附近,有一片茂密的芒果树。高大的芒果树枝繁叶茂、直冲云霄。这几株挺拔的树木便成了孩子们的乐园,他们时而在树下小憩,时而比赛爬树,时而玩起我们看不懂的当地游戏,也时而在树底下听大孩子们谈天说地。
飞哥看着这样场景,拧巴的眉头逐渐散开了。他兴高采烈的对我说,“这群小孩无所事事的也不是个办法。”
“我们也是爱莫能助啊!怎么,你有办法?”我说。
“你说,咱们能不能办所学校!”飞哥有些激动了,等不及我回话,“教中文,教英文,我们还可以教武术!”
“我俩能行不啊!”我有些疑惑。
“绝对能行!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更何况咱俩还是正经八百的大学生呢!教几个小孩子绰绰有余了!”飞哥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第二天,在西加扎勒河洲朱尔河畔,一群小黑们扎着歪七扭八的马步,呼呼哈哈得打起了“少林功夫”。旁边芒果树挂着的黑板上写着“中国、朋友、和平”的中英文字,树上丰硕的青芒们在非洲烈日下晒红了脸。
2018年2月20日于瓦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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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康超;来源于微信公众号烽火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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