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雄安新区建设者的路
2018年7月,我从西安出发,一路向北。高铁车窗外大好河山起起伏伏的曲线一直指向了我的目的地——雄安新区。
迁徙——迁徙——
像候鸟?像鲑鱼?
再残忍一点,回头看时,我们其实就是无家之人?
1
哪儿需要我们,就在那儿住下,
一个个帐篷,是我们流动的家。
——艾青《帐篷》
“中十冶集团有限公司成立于1948年,前身为本溪煤铁公司基建部。”我的指尖触到了纸上的1948,却因时空阻隔而无法感知它,它是我的祖辈,它是“中国钢铁工业的活化石”,它是厚重历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1973年,更名为第十冶金建设公司,隶属于国家冶金工业部。”
1973年啊——我还没有出生。我那兰大毕业的父母应该只有二十岁出头吧,作为十冶人中的一员,他们走入了大秦岭。等到他们转身离开时,身后留下的却是钼金属产能居世界第一的金堆城钼业公司。
河北人认为狼牙山高大,那是因们为他没有见过秦岭。秦岭是华夏文明的龙脉,如同巨龙一样盘踞在中华大地上,它伟岸的身躯挡住了北方寒冷的空气,以至于秦岭之南,冬季无冰。中国的南方和北方就是因为秦岭而得以明确的分割。到今天,我还能依稀记得当年出山时那条依着山势蜿蜒起伏的公路。坐在大巴车上看秦岭,秦岭就像是凝固了的大海,个体的渺小在这里成为了恐惧——人类所有自以为是的奋斗其实根本改变不了大自然的分毫,但人类居然就用蚂蚁般的柔弱在这山海中建起了一座城。
就是在这样的山海中,我的父母用他们的青春开路,扎下了深山里的第一个帐篷。
“刚来的时候,山里的娃娃鱼晚上叫起来就像小孩在哭。”
“漫山遍野都是野百合,我们去刨了百合的根煮稀饭吃。”
“往山里一走,兔子野鸡乱蹦。”
——
父母的话在我想来就是一个奇幻般的童话世界,等到我蹒跚学步的时候,金堆城钼业公司已经是鳞次栉比的厂房了。
沧海桑田一瞬间,改变它的是一代建设者的青春。
2
任凭风吹雨打,我们爱自己的家,
它是这样的敏锐,反映祖国的变化。
——艾青《帐篷》
“1992年,经国家体改委批准,公司成建制划入首钢总公司。”
华山脚下的一个小镇,成为了我的第二个故乡,它的名字就是单位的名字——十冶。十冶,也叫机关总部,是各个分公司的指挥中心,同时也是职工家属的聚集地。整个福利区设有教育、医疗、文化、生活、治安等机构,总部下属的各个分公司也都建有办公部门——整个十冶福利区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社会体系。
我的小学、中学、师范毕业后参加工作、结婚、生子都在这个桃花源般的小镇里度过,这里有我最无忧无虑的笑容。所有美好的日子穿透心灵,愈久愈香,愈久愈醇,就像是海边的鹅卵石,一切杂质都已经流去,到今天能看到的只是最纯美的石心。
红卫桥桥头的糖酥饼和米线,机关食堂的溜肉段比我今天吃过的任何东西都好吃;家家冬季分煤分大白菜现在想来格外亲切;就连停水时拎着水桶找水的日子也十分有趣;还有我老公为我发明的简易浴霸,让我可以在家沐浴,一时间引领了十冶的潮流——
没有贫富分化,按月领着工资,有着从上一代就开始交往的知根知底的朋友,这就是我们幸福人生,我几乎以为我会这样过一辈子——直到刘欢的一首歌打断这一切:
“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勤勤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入风雨——”
98年国企阵痛和2001年世贸开门,成为了央企最困难的时候,十冶,十冶只不过是时代大潮中的一滴水而已,沉沉浮浮半点不由人,央企人的命运就是国家变革时的阵痛——
“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致爱的亲人——”
99年,十冶人搬迁到了西安。
3
架大桥,修铁路,盖起高楼大厦。
——艾青《帐篷》
“2011年10月,经国务院国资委批准,中十冶集团有限公司纳入中国黄金集团公司。”
在西安音乐学院上学的女儿放假后到雄安新区来看我。她像双面胶一样紧紧的贴在我身上——
“妈妈,妈妈,惠友是容城的开元商城吧。”
“市民服务中心是容城的小寨吧。”
“容和塔是容城的钟楼吧。”
——
我的傻女儿处处拿西安做比容城,因为她以为自己就是土生土长的西安人,却不知道父母是经历了何等的艰辛才从“西漂”脱胎换骨成为了西安人。
18年前,西安的道北还是棚户区的代名词。等到我离开时,大明宫遗址公园——这个比故宫还要大5倍的唐王宫已经取代了道北,成为了西安的地标式建筑。长安,这座十三朝古都再一次用秦人的顽强和自尊在关中平原上崛起,崛起的背后是所有西安人的汗水和智慧。18年来,在西安,我亲眼目睹了一家餐饮集团是如何从摆地摊卖凉皮开始的;我听说过把生意做到国外的成功商人最初就在街边卖烤串的故事;我亲历了一个教育集团从无到做大的全过程;我更懂得了央企人所经历的破产、重组和迎头赶上——
在西安的18年里,我老公没有节假日,这是工程人不成文的规定。加班不奇怪,不加班才奇怪。我和女儿的暑假,我老公一定是奋战在工地上,全家一起出去玩对我们来说是美好的却从未实现的愿望。春节留守工地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年三十,饺子包好了,一家人都会坐等还在工地上慰问的老公。女儿也从小就知道留好吃的等爸爸回来,一个小芒果让她的小手捏的皱皱巴巴,却在双手捧给爸爸的瞬间,幸福溢满全家。
工程不等人,工期紧,任务重——是工程人挂在嘴边的话。施工单位上至项目经理,下至普通民工,只要工程没有结束,都要甩开膀子干——“中国速度!”“中国速度!”只有工程人才明白什么是中国速度——只要条件允许,他们可以24小时作业。
18年的时间,我们是如此的努力,不敢有一天松懈,而西安也回报了我们很多很多,它教给了我们只要奋斗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我们历经苦难最终破茧成蝶,我们成熟大度,不忧过往,不惧未来,在十冶人的名字后,西安人又成为了我们另一个名字。
4
换一次工地,就搬一次家,
带走的是荒凉,留下的是繁华。
——艾青《帐篷》
“2017年4月1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宣布设立雄安新区。”那时,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这条新闻会和远在千里之外的我们家扯上关系。
6月份,女儿高考。我那从不休假的老公破天荒的请了三天假回家陪女儿高考。我现在还记得女儿在考场外抱着爸爸的胳膊蹭来蹭去;我们两口子在女儿考完后想问又不敢问的欲言又止;还有女儿考完后我扬眉吐气的发了朋友圈:终于可以打娃了!——就是在那时,老公接到了通知,他被调往雄安新区工作。没有丝毫的犹豫,雄安新区是未来之城,能参与它的建设是每一位工程人的幸运。央企人会在雄安新区扎下第一个帐篷。
“刚来时,我租了个三蹦子,给了他50元钱,让他带我在容城转了一圈又一圈。”
“我们吃了三个月的地摊,公司装修好了,才正常开伙。”
“也许将来退休就留在这里了。”
——
老公不无自豪的说着他来雄安的所经历的一切,而这种自豪我在这里无数次看到过——中国交建、国家电投、中国铁建、中国建筑、中建二局、中建三局、中建四局、中建五局、中建路桥……有多少央企,就有多少年轻有为央企人,他们再一次在雄安新区扎下了帐篷,他们的自信和坚强让未来之城呼之欲出——
据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鱼,要不停的游动才能呼吸;据说这世界上还有一种鸟,要不停的飞翔才能生存——我见到了,他们就是央企人。不断的迁徙,不断的寻找自己可以短暂停驻的地点,却终究必须继续漂泊。或者真正的生活就只存在于它方,而迁徙,让每一个这里,都成了不可久驻的地方。
迁徙——迁徙——
若问建设者为何迁徙?那就是老百姓心中的“中国梦”。
在雄安新区,我最终懂得了每一位建设者有家,他们的家是国家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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