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前往远处的列车上,别过头,愉悦众山,浪荡的雪早已沉寂,贴在山土的皮子上,将过时的绿意与平铺的黄裂压了过去,粉饰一番,纯粹的很。漏阳捎着光来了,打在玻璃上,映出一把胡子半张脸,凌乱的头发被帽子收走,还有三根在嘈杂中摇曳。婴儿啼哭与方言杂烩扣在了一块儿,两个世界的声音在同一空间里碰撞,好像除了吵,没有一丝值得留恋的。于是我早早把耳机备上了,却一直没有放音。
“看,那有一只鹰!”
——那分明是一只落单的大雁,但姐姐还是这么跟弟弟说了,说来也巧,说完之后,弟弟也不闹了,趴在玻璃上服服帖帖的看“老鹰”去了。
“瞧,那是一只天鹅!”
“放屁,那明明是鸭子,你……当我看不见呢?”
有些时候,触景生情只需要一个节点,心弦被拨动后,便再也收不回来了——至少,音不会变了。
泡面的香味就这样来了,“刺溜刺溜”的冒着水气攀着空气断了冷气,顺势挡了我的目光,让那些床铺都变得晃悠起来了,左一飘,右一挪,便模糊不清了。
——也记不清了,这趟列车究竟驶向哪里,东南西北有没有界定分化,我也琢磨不透,我只知道列车向前,天上无阳,只剩落日,这一晃一乱,便是数个时辰,田野渐露,农夫闪影,一片金黄,就堆砌在那里,不赘不动。
一个山洞过后,黑暗通晓了光,散在一旁的,只剩下洗的白净的月,和隐于光中的无数璀璨星河,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野蛮而又放肆,他们在另一处疆域豪放而又奔腾,只有那稀松的、浓郁的星光才能站在与月齐舞的台子上婀娜自己,除此之外,天空中最多的便是飞机划过的隐裂,与地面上折射上去的光。
地面上的光啊——那是她故乡的方向,可惜我分不清方向,也不知这世上还有没有她的故乡,我只知道——她的故乡是一片花海,上满散落着幽香的紫罗兰与郁金香,她就那样躺在花间小路,提一壶清酒,散半身欲魅。
“花谢人就离,有何为少年?”
“隆中谱三曲,终了只因情。”
列车灯灭了,鼾声惊醒了床垫,梦呓溅湿了围栏,而我依旧坐在那里,不动声色。
与花相拥而眠的那些岁月,是香雾缥缈的日子,那时,轨道上奔跑的还是这种绿皮家伙,那时,来看花儿的还是青年男女,那时,顾城与徐志摩还是涧溪吟客,那时,夜的天空还是能分辨北斗天狼。我们不是饮食男女,却也可以在乡间点炉烧水,煮一碗清汤寡水,包一盘肉荤盒子,拌着乡土甜下肚了。
“看那,又有火车了!‘呼哧呼哧’的,还吐着烟呢!”
“看那,我们离开村头了,见面好黑啊!”
弟弟永远抖擞精神,姐姐永远不离不弃。
我不忍心打扰姐弟俩,因为姐姐也想趴到窗户上,去打扰一下车外的世界。
“你坐吧,我去歇息了。”
我选择从窗户离开,不再斑驳窗外的世界,收一下心,折返到现实。
躺下,准备翻身。
“晚安先生,谢谢您。”
我看了一眼姐姐,黑色包裹了她,只剩下那温柔的语气呵护住了我最后的童年。
“晚安。”
我笑着靠墙睡了。
by 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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