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面前不肯苟且是一种罪

舒圣祥

在深圳少年宫地铁站的马路边，有一家人数月来都住在帐篷里。住在这里的王女士和董先生一家是深圳户口，老家在江西，原本在梅林还买了房子，一家人生活过得还不错。2014年丈夫创业失败，把房子卖掉还债，去年决定去西安发展，可在西安遭遇小偷，证件都被偷了……

读到这里，你或许会对这家人心生同情，并且为其自强不息的精神感动。但是，为了创业而不顾一切，甚至连唯一的栖身之所也卖掉，本身就是不负责任的，尤其是他们还有年幼的孩子。创业失败的人有很多，但是为了创业而一家老小流落街头的人极少，因为更多人都懂得要给自己留后路，而不是非理智地动辄乱玩破釜沉舟。

最奇葩的是，一家三口街头住帐篷都三个月了，夫妻俩面对困境的态度却十分倔强。女的说，一家三口在这里过得还不错，有免费吃喝（吃饭都是靠附近人的接济），还有免费的公园和图书馆，她和丈夫都是高学历，教育孩子不是问题。男的说，正常人来说，碰到这种情况，都是想先让自己活下来再说，但是我们自己做自己愿意做的事，而不是为了生存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思想决定行动，有这样奇葩的思想，当然就有奇葩的行动。女人因为找工作频频碰壁，就干脆不找了，男人呢，虽然之前在IT行业打拼数年，但他并没有重回IT业的打算。而且，他们并不打算跟亲戚朋友寻求帮助，因为“父母对自己的期望很高，自己并不希望父母知道自己现在的境况”。还好，他们乐意接受救助站的帮助，他们从西安到南阳，再到襄阳，辗转到武汉，最后回到深圳，都是各地救助站帮的忙。

接受救助站和陌生人帮助是愿意干的事，接受父母和亲朋帮助是不愿干的事；让孩子住三个月帐篷是愿意干的事，为了生存去挣更辛苦更卑微的钱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是不愿干的事。这对夫妻接受帮助和面对生存的态度，和西方高福利社会养下的那些懒汉们，是一模一样的心态。

年纪轻轻，有手有脚，有知识有文化，长期接受政府和他人的救助不觉得羞耻，却不肯为了所谓的尊严低下高贵的头颅做不愿意干的事情，甚至不觉得愧对自己三岁的孩子，因为“学历高，教育孩子没问题”。这当然是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被过去的美好和曾经的拥有绑架，上得去但是下不来，是这种病的典型症状。就像很多大权在握的人，一旦退休会很不习惯，家里人必须配合扮演他的下属，供其颐指气使，否则就会迅速衰老乃至玩完。这对夫妻有深圳户口，在深圳还有过房子，如果不创业，如果创业不失败，现在的日子应该很美好。

于是，他们一直生活在对这种美好的回味与渴望里，不肯面对惨淡的现实，就像当初不考虑假如创业失败怎么办的问题一样，现在也丝毫不考虑为了生存必须如何去“苟且”。明明已经没有面子可言，却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已经滑落谷底，却不肯从头再来做起，这不是胡乱创业的后果，这是心智不成熟的后果。

街头流浪也是一种生活方式，而且不能说不好，只要人家乐意，各人看法不同选择也不同，貌似值得尊重；但是，各人选择可以不同，高低之分还是有的。面前已经不再是高速公路，而是乡村小道乃至窄细田埂，你还保持高速公路的姿势与心态，不肯主动做出改变去适应环境，反而奢望奇迹降临强迫环境来适应你，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靠劳动靠本事挣钱吃饭，养老婆养孩子，这是世间最光荣的事情。无论你曾经是谁，还原人生本质，都不过如此。只有把这件事情首先做好了，然后才有资格去想着诗和远方，想着改变世界改变人类。创业失败不是颓废不找工作的借口，证件被偷也不是睡大街三个月的理由，带娃流浪让孩子吃百家饭长大就是不负责任，生存面前不肯苟且就是一种罪。

舒圣祥（微信公众号：书生香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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