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原谅,你配吗?(下)
严冬总算过去,终于等来了春天。
草儿从死寂中缓过来,已然抽出嫩芽,大杨树上挂满了柔荑花序,就像古代金簪上的流苏那样漂亮。
这年春天,修国道的工程队来了,大概有十几个工人,住进了村子。大队(村委会)没有房舍,就安排在村民家。那个领头的,被安排在我家。
三个月后,装修队完工。那个领头的从我家离开了,他走的那天,她也不见了。
天下了场春雨,春风尤寒,寒彻骨髓。
原以为冬去了,春来了,没想到,等来的春天并不暖。
我拉着我爸的手,哭肿的眼睛就剩一条缝儿,
“爸,你别上火,她走了更好!”
“爸,我不念书了,我照顾弟弟,我给你做饭洗衣服!”
“爸,我都八岁了,我啥都能干!”
“爸,我求求你,你别去河边……”
我爸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你妈说得对,我就是个‘窝囊废’!……”爸仰头,闭上眼,两行泪顺着他皱纹的褶皱浸湿他的鬓角,才三十五岁啊,他却两鬓斑白。
“她就是个坏女人,她说啥你都别信!爸,我求你了!……”
“爸不去死,爸不去死,爸的福分在后头呢!闺女别哭了,啊,爸好好活着!”
那几亩地,糊口都难,更别说还刘二麻子钱了。可即便这样,我爸也死活不让我辍学,他去开荒,从早到晚地刨,他去打零工,扛麻袋累到晕倒……
他说不读书不明理,就没出息。
我放学,就抱柴做饭,个子小够不到,我就站在锅台上,有一次锅台上有水,我脚下一滑,直接栽进了锅里,炒菜变成了炒自己。
幸而大伯娘刚好赶到,把我救起。
我的额头上一层鼓得像小葡萄一样的水泡,右边胳膊已经血肉模糊,疼得我只打寒颤。
“啧啧!你瞅瞅这胳膊,都烫熟了,我再晚来一步,这小命都没了……”
“再可不能瞎逞能,你才几岁大?大伯娘还能让你们爷儿几个饿着?”
包完伤口,大伯娘拿了个带馅的玉米饼子给我,我还是第一次吃这种带馅的,白菜馅的,用猪油渣炒过,真香,那刻,我竟忘了伤口,心里暗想:大伯娘,您的福分也在后头呢!
大伯娘直接把我弟弟接到她家去常住了,有一次,我听见弟弟偷偷央求大伯娘,他想叫大伯娘妈。大伯娘没同意,但她脸上笑开了花。
除了我爸,大伯和大伯娘是我这世上唯一对温情的记忆。
我没辍学,是我爸一搞头一搞头刨出的学费。
我成绩总是第一,是大伯大伯娘替我承担了全部琐事。
至于她,那个我血缘上的妈,她给我的,却都是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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