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故乡

回故乡

      这次回故乡，我是专为了给父母上坟去的。因为身体的缘故，清明节和寒衣节都没能给父母扫墓，心里十分不安。总是觉得父母在那边在生我的气，真是一个不孝的儿子啊！

        趁现在脚伤刚好，最要紧的就是回故乡了。想想这一年我回家的次数仅有二次。好像父母不在了，故乡已经不在了，或者远离了我们，没有十足的理由，我们似乎不愿回去。我不知道，是怕故乡牵系了我们的回忆，还是怕触物伤怀？

        当车子驶入去往故乡的那条路时，心里便开始潮湿起来。后备箱里是我为父母买的纸钱、寒衣、祭果等。往常我只是去烧烧纸而已，这次，大概是因为心中的愧疚吧，我准备了许多。看来，做儿女的都是自私的，对父母的爱许多时候缘于一种深深的自责和愧怍。

        故乡在渭河南岸，秦岭脚下，依山傍水。车窗外是新建的绵延而去的高架桥，远处是依稀可见的大山，仿佛还能看见零星的房屋。我知道故乡就在那里，有故乡的地方就有村落，有故乡的地方就有山，有袅袅的炊烟。

        近了，故乡离我越来越近了。熟悉的村庄，熟悉的小路，熟悉的老槐树，熟悉的乡民。一排排小楼房鳞次栉比，一条条水泥路宽敞整洁，家家有小车，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故乡人过上了富裕的小康生活。

      可是，我每次回去，看到那一个个像极了父亲模样的老人，坐在路边的灰尘中晒着太阳，或者摆着自家田里的蔬菜在路边等待过往车辆上偶然光顾的买主时，我就伤心得不敢看他们一样。

      因为，他们老了!

      小时候记忆中的他们那么年轻，那么有活力，可是现在他们是那么老，两眼没有了光泽。他们不是我的亲人，他们只是故乡的人，可是我却不愿意他们老去，就像我不愿意父母老去一样。因为我知道，人老了，终将会像我的父母一样离我们而去。我不想失去故乡的老人，我不想再回故乡时，突然听到大哥说一个我熟悉的老人去了很远的地方。

      我不想。真的……

        车子跑得很快，当我意识到车子的速度时，我已经穿过了村庄，上了小山坡。我不知道为什么在驶过生我养我的故乡时，我会无意识得加快车速。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我说不清。许久都没有回来了，应该好好地看凝视故乡的样子，应该走走停停，应该浮想联翩，应该记起许多人和许多事情来。可是，我只是匆匆地路过，好像一个过客一刻也不想停留，是怕故乡看出我的愧疚，还是怕那故乡的人责怪我不常回来看看？

      上了小山坡，我停下车，向父母的坟走去。父亲走得早，坟在坡中；母亲走得晚，坟在坡上。每次去，我都是先去母亲那儿。

      坡上安静得有些害怕，好在太阳还很高。梯田里偶尔还会看见一两个农人在翻整田地。梯田边的柿子树上零星地挂着几个火红的柿子，一只乌鸦突然从野草丛中倏地扑闪着翅膀飞了出来，叫声让人不寒而栗。我加紧脚步，终于到了母亲的坟前。

      母亲的坟边看起来又添了几个新坟，我知道那是故乡的老人，心里不免悲哀起来。母亲的坟上杂草丛生，好像许久没有修剪了。大哥大姐都已经来过了，坟前有一堆灰烬，还有半根没有烧完的蜡烛。大哥许是太忙了，每天早出晚归的，这次没来得及修缮坟边的杂草。我点了蜡烛和香，跪在一张纸钱上，开始烧纸。每次来，我都要给母亲说说家里的事，这次，我想先给母亲说声对不起，希望她老人家能原谅我这一年第一次来看她。

        一边烧着纸钱，一边给母亲说着她的儿女和几个孙子。每每这个时候，所有的亲人好像都被我聚拢了来。

      母亲啊，您的两个小孙子已经上了五年级啦，学习都挺好的；您的外孙女已经订婚了，今年年底就要出嫁了。您的外孙子快要上初中了……家里啥都好着呢！您就别惦记我们了，天冷了，可要穿暖和，我给您送棉衣来了……

      火光中，我仿佛看见了那满头银发的母亲，一桩桩往事又慢慢地涌入脑海。母亲究竟是几月几日去世的，我真的已经记不清了。仔细看墓碑上的数字，赫然刻着：生于一九四七年三月二十八日，卒于二零零九年农历十月二十八日。母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二年了，她的生日我从不知道，也没有在她有生之年为她过上一次生日。唉！满满的都是遗憾啊！

        如果真的有来世，再报答母亲吧！

      重重地磕头三下，起身，又向父亲的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