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生狗性

石头记

我怕狗。上小学一年级时，暮春时节，春服既成。中午放学，一路小跑，手上轮着脱下来的外套，快乐的像燕子。没想到经过同学家门口，一只大狼狗径直扑过来，我当时吓得七魂六魄已然出窍，只看到血盆大口里耷拉出的流着涎水的长舌。要不是同学他爸及时呵斥并拽住，后果不堪设想。肉体未受损，精神损失可大了。自此以后见到狗，我都很谦卑，能绕道就绕道，绝不含糊；能躲多远躲多远，绝不埋怨。这次与狗的遭遇战，我输得彻彻底底，阴影挥之不去，如影随形，深入骨髓。即使自家养的小狗，我都是只可远观，而不可近身也。不过在闲聊时，也觉得狗这东西挺有趣，通人性，于是为狗记录几笔，写写狗生狗性。

一尊严

老爸干不动泥水匠的活，闲下来了，总是搬个板凳坐在门口。老爸话不多，沉默寡言，很是落寞。于是老公给他逮了一只小黄狗，希望陪陪他，解解闷。这只狗其实已经不是狗崽了，但体型小，也就一尺多长吧，眼睛透着灵气，聪明可人。老妈埋怨说，给老爸做得好吃的有一半都进了狗肚子。小黄也不辜负老爸对它的疼爱，总是黏着老爸，跟前跟后，左右不离。

那次回去陪老妈闲聊，老妈感慨说:“唉，没想到狗这个畜生还这么通人性！那天小黄就卧在十字路口中间，我怕车万一轧到它，就连忙摇手叫它。它到了我跟前，我就边教训它边扇了它的脸。你猜怎么着？它躲到门后边一天都不出来，不吃也不喝，怎么叫，怎么哄，都不出来。没想到，这狗东西气性还这么大。而且自此以后，没见过它再在十字卧过。”当时听完，我就称奇:狗，原来也这么有自尊哦！

二洗澡

我家养的第二条狗是别人送的，因为搬家不便带走的缘故。这是一只性情温顺的狗，来家里第一天，都没叫过一声。换主人，它只能无奈地接受吧。来家后，要么就卧在老爸脚下，要么跟着老妈去下地。很少听到它的叫声，即使乞食时流着涎水，满眼期待，依旧默不作声。老爸说:“也许是长期生活在筒子楼里的缘故吧。”

一天下雨，老妈看到狗子站在房檐的滴水下，浑身湿淋淋的，很是兴奋。老妈把它呵斥回来，用破布擦干它。觉得它的行为很怪异，但也解释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后来，这样的事又发生过两三次。老爸老妈分析:“这是狗子在给自己洗澡呢。原来的主家一定会时不时在淋浴头下给狗子洗洗澡，要不送来时咋那么干净呢？只是咱家条件简陋，人洗澡还要去澡堂，哪会想到给这畜生洗澡。可怜的傻东西，洗惯了，把檐头滴水当做淋浴了。”自此以后，隔三差五，老妈就会用家里的大铁盆给狗子洗个澡。别提啦，这狗东西躺在水里忒乖，很配合，也很享受。

三争宠

学校里有条浑身黄毛的野狗，被学生娃宠坏了，什么香肠、肉夹馍、肉骨头，总之要带点荤腥才下口，否则，很难入狗眼。而今，学生放假了，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待遇没了，只好委曲求全，跑到家属院扒拉扒拉，找点吃的。结果在这里成了吃百家饭的孤儿，这个给点馒头，那个带点肉骨头，生活又无忧了。

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条小黑狗，每次在操场锻炼总可以看到它小心翼翼躲着人走，夹着尾巴，有点脏脏的，可怜兮兮的。即使那只黄狗与同事家养的黑狗在操场撒欢嬉闹，它也是远远地望望，也不近前。我觉得它是一只孤独的狗，特别是在这寒冬季节。

与同事边走圈边闲聊，才知道同样是无家可归的狗，境遇还是不同。她给我讲:“这只黄狗来得早，我天天下楼时都记得给它带点吃的，它也养成了习惯，看见我就会跑过来。那天我正给黄狗喂食，那只小黑狗也踅摸过来。因为以前没见过，我还以为是谁家养的。后来发现是只野狗，于是那天给黄狗黑狗都带食了。先给黄狗掰碎一个大馒头，又给黑狗掰碎一个馒头。黑狗的嘴刚碰到馒头，只见黄狗吐掉嘴里的馒头，恶狠狠地叫着，气势汹汹地一下就咬住了黑狗的后退，咬得黑狗一声惨叫，落荒而逃。我怎么呵斥都呵斥不住，黄狗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自此黑狗就不到我跟前来了，你叫它，即使给吃的，也不。”“这是黄狗在争宠呢吧？”我笑着说，“黄狗一定是觉得被宠溺惯了，这种待遇只配它有。小黑狗怎么能够来分一杯羹，争一份爱呢？想不到这黄狗还这么霸气！忘了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是家养的。”“也许是吧，黄狗也忒狠，那一次一定咬得比较重，小黑狗跛了几天呢。家养的就是不一样，那只大黑狗看我喂黄狗，也会跑过来，闻一闻，发现是馒头就会跑开了。”“看来狗生际遇也不一样，有的摇尾乞怜，有的养尊处优啊！”我戏言道，“怪不得当人的际遇不好时，要加起尾巴。你看小黑狗现在不就夹着尾巴吗？”我们哈哈大笑。

终于放假了，在这午后闲暇时间，想起关于狗的这几件趣事，敲敲打打出来，姑且打发打发这冬日阴郁的时日。说着狗子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会联想到一些人。

石头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