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坠落

双脚悬空，失重感从脚心处向四周蔓延，顺着脚掌由下往上穿透全身，好像从几十层的高楼纵身跃下，不，这不是好像，这是真的，我已经从高楼跃下，没有丝毫犹豫，就在刚刚，就在一秒前。

我的思绪开始不停的飞转，像一束光穿梭在浩瀚的银河系。这很正常，通常人类在知道自己快死的时候思绪都会高速飞转，况且我知道我真的快死了，而且马上，或者就是现在，在几十、几百、几千分之一秒后。不要质疑这么短的时间如何计算，其实并没有什么计算，就是那种心脏蓬勃迸发快要呼之欲出的急迫与恐惧带给你最直观的感觉也是最真实的感受。

在这短到不能再短的时间，我还在思考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方式，我在哪？我在干什么？别啊？我还有大把时光、大好人生等着我呢？社会主义还等着我建设呢。而且我为什么不选择摩天大楼，这样失重坠落形似漂浮的这种感觉不是会更长么，跳楼又不是蹦极，跳完还可以再来一次，而跳楼不一样啊。明明时间等于距离除以速度，连没学过物理，没和牛顿先生在历史的岁月有过思想交流的小学生都懂的道理啊。

真的后悔，要是可以，我还能再熬熬赚更多的钱然后倾家荡产买一张去中东迪拜的机票，登上世界上最高的楼。之后再等一个时机，等到中东迪拜漫天黄沙的时间，穿上好看的西装，不，这里不能说好看，应该说是最好看；扎紧领口的领带，不然待会失重坠落时风会很大，领带会被高空肆无忌惮的风吹至乱七八糟，想想就很另人难受和不舒服不是么，所以领口的领带还是系紧的好，而且西装的上纽扣也要扣起来；嗯，做好这些，想来就可以很体面很舒服的在漫天的黄沙中纵身跃下，体会脚底突然悬空瞬间带给自己的失重感，脱离地球引力的短暂束缚。

不同于踏入太空无休止的漂浮，这种短暂的有时间限制的失重，会格外更让人倍加珍惜。真的不喜欢太空的失重漂浮，太久太漫长太孤寂，想想都觉得害怕，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漂浮，再万一不小心漂丢了，还可能遇见像《阿凡达》里面那些长得千奇百怪的外星人，或者被几百年前爆炸的一颗行星碎片在坠落至银河系的过程中击中，从此身葬宇宙，再也不能回归美好的蓝色星球，为社会主义继续奋斗……停止！停止！快停止！我不能再继续任由思绪在这短暂的几百、几千、几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继续联想，虽然人在将死的那一瞬间会灵光突发闪现，脑细胞运动的次数犹如超级计算机在运行中上亿次的运算，但是也不能这么浪费！

收回飘到宇宙的思绪，回到几万分之一秒前，我好像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尖叫和呐喊，还夹杂着嘈杂的人群喧闹声，议论声；好像还有从更远处飘来的救护车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另人困倦的鸣笛声，夹在来来往往拥挤不堪的道路中缓慢移动。然而，此刻这些我都不在乎也不关心，任由你们去说去笑去哭去谈论好了，我才懒得关心呢。我只在乎我剩下的时间还有多少，是不是只有几千万分之一秒的时间了，我真的再也不能浪费了，不然等到我被万有引力吸引落地的那一刻，什么都晚了，所以我还要再看看这最后的世界。

和我不知道我在哪，我为什么会这么做这两个另人费解的问题一样，我连此刻的具体是什么时间也忘了，应该是白天吧，不过是上午还是下午就分不清了，不过这并不重要，反正不是晚上，因为我还没看见漫无边际的黑暗还有城市的霓虹灯亮起，这样看来应该是白天没错了。漫天的白光冲蚀进眼角，像飞机冲过低空下的乌云，飞行在云端之上，漫天的白光从飞机窗口毫无保留的刺进来。

坠落，坠落，还在继续坠落，这次真的快要像几百年前快要砸中牛顿的那个苹果一样，马上就要像飞机从空中平稳着陆一样彻底跌落至土地上，只是不知道坠落的位置是否会有物体，不然可能会带来一些响动，但我想好在这种声音不会太大，毕竟我不想打扰到别人，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我，hey，管它呢，就这么由着他坠落吧，此刻风从我的耳边掠过，低空地微风真的很舒服，像有人在你耳边轻轻地挠痒痒，不像高空的风，肆无忌惮吹来吹去，想到这里，我忽然用手摸摸自己的西服和领带，好在还很完整，嗯，突然觉得很开心，心底像是东方的春节奶奶偷偷压在枕头下的压岁钱被我很快发现，像是西方的万圣节得到家家户户数不尽的糖果一样开心。

我抬起头望望天空，再看一眼这世界，原来今天的天空还真的不同于以往，并非临死前的矫情，真的，天空像是用厚重的毛刷狠狠蘸上十足的蓝色油漆底料施了魔法般把整片天空层层渲染，油漆底料仿佛还未干透，微风里还夹带着丝丝的清香，想必原料里定是加入了些香草。此刻的天空蓝色透彻进骨子里，好像宫崎骏先生动画里那些熟悉的画面，忍不禁让自己回想起二十一年的时间曾发生过的些什么。可是想来还是算了吧，自己的时间是有限的，别让自己短暂的时间浪费在那些虚无缥缈的过往中，曾经很多人都在我耳边念念叨叨珍惜当下不是么……

高速转动的细胞，跳动活跃的血液，让我此刻比前二十一年的任何时候都清醒，所剩无几的时间，再不用也再不想思考自己还有多久彻底坠落。我一眼望尽湛蓝的天空，微风伴着香草味的清香，轻轻闭上眼，等待最后的一秒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