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千 桃源图（图片来自网络）
焦报国坐在书桌前，正在写信，这应该是信息时代最古老的通信手段了。如果要说慢也是一种优点的话，也许这便是它仅有的优点。
昏黄的台灯下面，他一脸郑重，一笔一划，力透纸背，似是要将这一生中所有的坚持都写进这一封封的信里，直到天蒙蒙亮他才关了灯，走出房门。在小院里转了一圈，给墙边的花草浇了些水，又拿起扫帚将院子里的浮土清扫干净，最后看了一眼小院，拎起一个大大的帆布包走出了院门。
秋正以一种君临天下的姿态支配着中国87%的土地，在经历了一整个夏季的能量积累之后，作物们退去了身上的青涩换上了厚重的黄色，这是收获的季节。
南阳郊外的一片玉米地里，孤零零地坐落着一个干净的小院，一个老人坐在马扎上慢悠悠的剥着玉米，触目所及的金色铺满了地面、墙壁直将这小小的庭院映衬的金光灿灿，甚至有了些许气象万千的味道。
“吱嘎！”一声，院门被轻轻的推开。看到有人进来，老人的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散发出丝丝寒芒。
“你好！王余，我是焦报国，终于见面了。”焦报国穿着一件旧警服，身姿笔挺的站在他的面前。
“警察？你们找我干什么？”王余缓缓的站起身，顺手拿起旁边一把割玉米的镰刀将他藏在身后。
像是没看到他的动作，焦报国摇摇头说道：“不是我们，是我。”
“好，你找我有什么事？”王余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朝四周张望，身体慢慢的移动。
“不用找了，只有我。”焦报国平静的说着：“你们的善后工作做得很到位，这些年来一直将案子死死的压着，不让任何人重启调查。”
“什么案子？”
“88年文物案。”
“你找错人了。我没听说过什么文物案。”王余故作镇定的说道。
“先别急着否认，听我好好跟你唠唠。”
焦报国缓缓的朝他走来。王余整个身体都绷紧了，侧身往旁边挪动着脚步。焦报国拿过一个编织凳，在一堆扒好的玉米旁边坐下。
“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站一会就累。”焦报国边说边有节奏的敲着大腿。
“找你可是花了我20多年的时间，啧啧~~你们做的可真够干净的，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除了……”
“除了那辆报废的东风卡车。”焦报国笑了笑继续说道。
“这20几年来，我重新调查了所有可能的线索，直到一个月以前，在一处汽车修理厂，有个人认出了照片里那辆几乎烧成废铁的卡车，呵呵~还真是老天有眼哪。”焦报国痛快的笑道。
“怎么可能有人能认出那辆车？”王余一边惊讶的问道一边缓缓的移动着脚步。
“哈哈~~老狐狸！尾巴漏出来了吧。”
王余叹了口气说道：“到了这地步，不承认你会放我离开么？”
“当然不会。”焦报国斩钉截铁的说道。
“开始我不也不相信有人能认出那辆车，可那人告诉我啊，说这车是他这辈子独立修理的第一辆车，车门都是他从其他报废车辆上拆下来装上去的，就算是化成灰他都能认得。”焦报国向前探了探身子冲他抬了抬下巴，笑眯眯的望着他。
“调查这件案子与其说是为了破案，不如说是为了安抚我的良心。你杀人的时候恐怕没有想到，你花300块钱雇的修理工会最终把你送上刑场吧？”焦报国继续说着。
王余不理会他的讥讽，依旧低着头缓缓的踱着步子。
“我不明白的是，死在案发现场的那个人又是谁？当年很多人都看到了，只有一个人开车行凶。”焦报国说道。
王余盯着焦报国的眼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半晌才故作轻松的说道：“那人就是凶手，我只不过是将车卖给了他，充其量也就是个帮凶。”王余拿镰刀的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的说道。
“呵呵！现在说这些有意思么？死了5个人，这可是特大命案，是不设追溯期的，我们会把你查个底朝天，将你跟你的同伙一网打尽，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说说吧，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焦报国问道。
叹了口气，似乎是认命了，王余开口说道：“谁也不是，就是一个没人关心的流浪汉，拿来当替身刚刚好。”停了一会王余接着说道：“我也有些不明白，你哪来的底气单独来找我？”
焦报国摘下警帽，轻轻的抚摸着上面的国徽，像是抚摸着爱人的脸颊，他重新理了理身上的警服，将帽子端正地戴好，抬起头来，大声说道：“底气啊？在这里。”说完焦报国伸手向腰间摸去。
电光石火间王余手里的镰刀飞快的挥动起来。一道寒芒，划过焦报国的颈间，火红的花朵在小院里肆意的绽放。焦报国晃了晃，仰面向后倒在了金色的玉米堆里。
王余谨慎的靠向他，伸手摸向他的腰间。
什么都没有……
他惊讶的看向焦报国，焦报国两眼望着远方，瞳孔已经开始涣散，鲜血从他的嘴里一股股的涌出，嘴唇轻轻颤动着。
王余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听到他轻声的说道：“对，这样……拍……拍的才清…清楚，笑……笑……一个。”
焦报国嘴角的笑意定格成了永恒。
王余猛的转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不远处，一棵如火般绚烂的枫树上挂着一个灰色的帆布包，有个亮点正在闪烁，就像夜空中的启明星。一台连着摄像机的笔记本电脑正静静的躺在包里，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小字。
“视频自动上传中……”
一间会议室里，李曦惘正操作着电脑，对周围的同事说道：“上周我让实习生做了容量测算，这个地块里面要塞进去一栋150米高的办公塔楼，一栋一百米的公寓楼，还有三层的底部商业裙房。按照这个容量排了几版方案，效果不太理想。我觉得我们可能要先给这个项目一个大的概念，在这个概念里面做，可能才会让整个方案更加具有说服力。”
李曦惘打开电脑桌面上的一个PPT文件说道：“我这边先提一个初步的想法给到大家讨论。首先呢，咱们这块地北面有一座小山，南面是大海可以说是背山面海，所以我提的这个概念叫‘山水间’所有的塔楼沿北面放置，面南的裙房做成阶梯状将海边的景观资源引进到裙房的屋顶做成地景式建筑。塔楼的立面细部可以模拟水流的韵律由上而下一直延续到裙房屋顶。这样山水间就可以转变成山水涧…”
会议室里还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不一会李曦惘听着手机，抬着伤腿从会议室里一蹦一跳的走了出来。
“喂！你好！……对，我是李曦惘……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搬家后还没有来的及改通讯地址……麻烦你了……那个……我还想问一下是封什么信啊？……ok……好的，我下班后就过去拿。麻烦你了，谢谢！谢谢！”
安喜娜坐在车里静静的等着，窗外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将这夜色渲染的分外艳丽。咚咚……几声敲击车窗的声响打破了车内的宁静，安喜娜抬头看了看，按下了手边的开锁键。李曦惘拉开车门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钻了进去。
“呼~~上班累死了，还是呆在医院舒服。”李曦惘抱怨着。
安喜娜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发动汽车准备驶出落客区。
“安大夫咱先回趟老房子。”李曦惘伸过头来对她说道。
安喜娜回头看看他，等他解释。
“有封挂号信寄到老房子去了，之前的那个房东刚刚打电话过来，让我去拿一下。奇了怪啦，我记得已经把账单地址改到新家去了的？”李曦惘嘟囔着。
安喜娜点点头，松开刹车，车子缓缓的驶离落客区。
回到家，李曦惘便去了卧室，安喜娜忙碌着做晚饭，等饭做好，准备进房间叫他吃饭的时候，安喜娜突然感到一阵悲伤，她赶忙推开卧室的门，发现李曦惘整个人蜷缩在椅子里，头低低的垂在膝盖上，手里攥了封信。桌上笔记本电脑正播放着视频，屏幕里变换的光线将房间映照的微微有些晃动。
安喜娜疑惑的走过去，抽出他手里的信读了起来，眉头渐渐皱起。她放下信件拖动鼠标将视频拉回起点，屏幕上有一堆堆的弹幕飞过。
“我去，不会吧，这看着不像演电影啊，该不会是真的吧？” “这是凶案现场” “躺着的那人是个警察吧？” “这哪位大神拍的？太厉害了。” “肯定是特效啦，你们这群白痴。” “5毛特效鉴定完毕。” “这也太真实了吧。” “画面这么血腥。吓死宝宝了。”
李曦惘抬起头来，泪流满面。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明明可以报警的。”
安喜娜将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前，低声说道：“他应该是明白以他现在的能量没有办法重启案件调查，只好以这样的方式将影响扩大。”
李曦惘抱着安喜娜哭的撕心裂肺。
安喜娜轻抚着他的头发，眼角撇在信件末尾的一段话上。
“……当警察，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你爷爷的事情我很抱歉，但那是我的不为，不能为。这次便是要有所为，即使不可为。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有关秋部分的描写摘自公众号【星球研究所】，略有改写。
解杀还杀：象棋术语，走子化解对方杀招同时给予对方“杀”称之为解杀还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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