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是一个傻女人。
阿丑的一生充满悲剧色彩,生时无人惦记,死时无人照看。当中国八年抗战时,阿丑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生活在偏远的山村,作为家中的长女,阿丑早已挑起了家中的重担,成为远近闻名的庄稼能手。女人,男人,或许连上帝也分不清他们的存在。而阿丑,不过是一粒尘埃,从土地来,又从土地离去。
当战火纷乱,民不聊生时,阿丑却过着和平而枯燥的日子,喂马;砍柴;放牧;种田。而不管战火纷飞也好,枯燥反复也罢,日子总是在过的。五年后的阿丑,没有以前的瘦不拉几,她变得更有力量,眼神比起之前的忽明忽暗的期许更加坚定。当她望向你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一张黝黑的,充满张力的脸庞,她的眉毛浓浓的,一股韧劲,她不算高,偏四肢敏捷有力,使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一股狂,一股傲。阿丑,是个傻孩子,这是阿丑的妈妈说的,在生存都成问题的年代,阿丑把自己几天的口粮送给其他人,而自己却饿昏。后来阿丑就从傻孩子变成了傻女人,在男尊女卑思想仍旧荼毒的时代,阿丑其实也期待过爱情,虽然她或许并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可现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在阿丑的儿子八岁的时候,阿丑的男人出轨了。
阿丑刚见到她男人的时候,阿丑坚毅而黝黑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叫害羞的神情,不似她劳动过后的红晕。它令勤劳而又坚韧的阿丑有点晕乎乎的,可她坚信,男人需要她这种庄稼能手。于是,阿丑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唯一的不同是阿丑开始喜欢发呆,黄昏时呆坐在田垄的阿丑,明明依旧坚忍,眼中却开始出现她所不该有的迷茫与脆弱,而这种神情或许是致命的。后来阿丑和男人结婚了,这时的阿丑有点满足,又有点得意。这段时间是阿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而这种幸福的虚幻足以抵挡生活对于阿丑任何的撞击。阿丑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虽然这个家只有一张桌子和几副做工粗糙的碗筷,可房门外是阿丑引以为傲的农具,而门内是阿丑的男人。可是,在阿丑心目中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却让别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其实门里,门外永远是两个世界,而阿丑只是恰好被黄昏迷了眼。这对于当时落后而封建的小村庄来说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孩子的母亲偷偷将孩子扔给了男人便急急忙忙嫁了,而男人则将孩子扔给了阿丑后,继续游手好闲。这时的阿丑应该是绝望的,而阿丑却咬牙将两个孩子养育成人。白天忙于种地,砍柴,挑水,维持生计,晚上却在松灯下给两个孩子缝缝补补。
日子总是在过的,它不会因为谁而慢下脚步。阿丑似乎已经忘了家里曾经还有过男人,孩子们的衣物越来越多,阿丑越来越忙。她拼尽全力给孩子们最好的,她拼命地朝前跑着,只留给孩子背影。而背影再伟大,也抵不过相处的平凡。慢慢地,当阿丑年轻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明亮的眼睛开始浑浊,离家的距离开始变短的时候,阿丑的亲生儿子成为村里第一个有工作的人。这让阿丑偷偷高兴了好久,这是她怀胎十月的孩子啊,看啊,阿丑是傻,可阿丑的儿子不傻。而阿丑的“小儿子”此时也已经成家立业,这两个儿子都让阿丑有了一种天性的自豪。
阿丑是一个傻女人。当阿丑以为她和亲生儿子会永远在一起的时候,儿子却在城里有了一个家,而这个家却谢绝阿丑的来访。阿丑满心欢喜地去,心灰意冷地回,后来阿丑便在村里的“儿子”家中住下,可阿丑总觉得养育他是应该的,而住在家中却让她浑身不自在,只有当阿丑和家人一起在田间劳作时,才让她感到心满意足,土地是阿丑的根。
阿丑傻了一辈子,来时没人期待,走时没人记得。明明她的人生也有我驻足,可如今我却半点都记不得她的模样,只除了她坟头漾漾的青草,以及她那句时常挂在嘴边的——奶奶是傻,可奶奶记得自己叫阿丑。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