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纸人阿丑

    阿丑生下来的时候就很丑，正常人口中的丑只不过是不看好而已，但阿丑的丑真的是达到了吓人的地步。因此，阿丑自生下来就没有什么正式的大名，村里人都唤他作阿丑。

　　就连阿丑的父母都不喜欢阿丑，阿丑的父亲责怪阿丑的母亲为何生下如此怪胎，而阿丑的母亲又指责阿丑的父亲是不是上辈子造了孽。总而言之，自打阿丑生下来之后，两人就开始了无休无止地争吵。不光是两人之间的争吵，就连邻里邻居都嘲笑他们，久而久之，阿丑的父母终于厌烦了阿丑以及邻居的嘲讽，选择了出村打工，并且再也不打算回来了。

　　就这样，阿丑被送到了奶奶家让奶奶来照看。阿丑的奶奶是个瞎子，在阿丑的爷爷死的那天哭瞎的。所以阿丑的奶奶不知道阿丑的样貌，只知道阿丑是她唯一的孙子，因此，阿丑的奶奶非常喜爱阿丑，每天都细心照料着阿丑。

　　就这样阿丑长到了7岁，按理说应该上学。可是，因为阿丑实在太丑，小孩子都会被他的相貌吓哭，所以村里的小学不愿意收阿丑。再加上阿丑的奶奶收入微薄，除了正常的低保外，阿丑的奶奶还靠着剪纸稍微挣点外快，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收入，就连阿丑的父母这么多年都没有寄回来一分钱，早早就忘掉了祖孙二人。

　　没有办法，阿丑的奶奶只要把阿丑放在自己身边，教他剪纸，好让他今后可以有一技之长。阿丑的奶奶手很巧，别看眼镜已瞎，但凡是村里人要求裁剪的模样，只说一遍阿丑的奶奶就会铭记于心，并且可以迅速地裁剪出来，剪出来的模样不差一分一毫，完全可以用逼真来形容。因此，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需要贴彩纸的时候都会去找阿丑的奶奶，顺带给一些报酬，而阿丑的奶奶也靠着这些收入养活阿丑直到今日。

　　别看阿丑长得很丑，但是阿丑的手却和他的奶奶一样的巧，对于剪纸来说一教就会，没有多久的时间阿丑就可以独立地完成一整副的作品了。所以自那之后，祖孙二人每天的生活就是盘坐在炕上剪纸。也得益于阿丑的帮助，剪纸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祖孙二人的生活也稍微有所改观。阿丑的奶奶是个小脚，不法出远门，所以有一些剪好的作品就交给阿丑带到集市去卖。一开始阿丑只带着剪纸去卖，市集上会有很多人问阿丑多少钱一张，每每这时，阿丑都会抬起头说道“五毛一张”，就因为这个抬头，让客人见到了阿丑恐怖的面容，立马就打消了买的欲望。没有办法，阿丑的奶奶只要求着邻居谢了一块“五毛一张”木板，自此阿丑每每赶集都会带着剪纸和这块木板，因为再也不需要抬头了，顾客们看不见阿丑的面貌，阿丑的生意反而好了很多。

　　但是阿丑已经渐渐地大了，开始会独立思考一些问题了。每次在家中和奶奶一起剪纸时，阿丑都会问一些自己很困惑的问题。

　　“奶奶，为什么别人就可以上学我就不可以？”

　　“奶奶，为什么我的父母从来不会来看看咱俩？”

　　“奶奶，我真的很丑吗？”

　　“奶奶，为什么咱们这么穷啊？”

　　等等这样那样的问题，每每这时，奶奶都会说同样的一句话“孙子，只要人心足够善良，就会有人看得见，记住，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起的福。”

　　这句话阿丑一直记得，阿丑想着，虽然他很丑，但是只要他足够善良，足够对别人好，就一定会让大家看见自己美的一面。也因为这句话，阿丑开始多了些笑容，少了些自卑。

　　但美好的时光总归短暂，阿丑16岁那年，奶奶突然病重离世。阿丑也从此再不依靠，因为自己只会剪纸，但是没有奶奶的帮助村里人都不愿意和阿丑交涉的。没办法，阿丑只好带着剪刀，带着那块“五毛一张”的木板，带着家中所有稍微值钱点的东西离开了村庄，去往大城市谋生。

　　大城市的生活远没有阿丑想得简单，仅仅靠着五毛一张的剪纸糊口，就不能妄想多一丝一毫的奢侈之心。为此阿丑选择了睡在天桥底下，哪里不需要房租也可以顺道摆摊，同时阿丑也把自己的头发留了很长，长到足够遮盖住自己的这张脸，因为阿丑怕他这张恐怖的脸会吓到了别人。

　　尽管这样，阿丑依旧过得非常开心，因为在大城市里阿丑的生意远比村里要好得多得多，阿丑也逐渐有了一些积蓄，每天阿丑只会吃两顿饭，这样就可以省下一顿的饭钱。虽然阿丑很节省，但是阿丑依旧听他奶奶的话十分的善良，和阿丑一起生活在天桥底下的还有一个混吃等死的乞丐，而这位乞丐也是阿丑唯一的朋友了，只要阿丑生意稍微好点，阿丑都会买一些好吃的和乞丐分享。

　　有一天阿丑照旧在公园里面摆摊，正当阿丑埋头剪纸时，他听到了一个孩童的声音。

　　“哥哥，哥哥，你剪的纸好漂亮啊。”说话的是位小女孩。

　　“五毛一张。”阿丑依旧没有抬头。

　　“可是我没有钱。”

　　阿丑好奇地抬起了头，看见了那位小女孩，女孩非常可爱动人，正眼巴巴地看着阿丑的一副剪纸。

　　“没关系，这幅送你了。”

　　“是吗？谢谢哥哥，你真是太好了。”女孩的视线从那副剪纸转移到了阿丑，并且女孩清晰地看见了阿丑的面貌，但是女孩没有任何的害怕。

　　这是阿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一个人见过他的面貌没有害怕的，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别人夸赞他，阿丑内心十分激动。

　　“你还想要什么，我给你剪，再送你一副。”

　　“真的吗？什么都可以吗？”小女孩十分激动。

　　“什么都可以。”阿丑朝小女孩笑了笑。

　　“那我想要小狗狗。”小女孩天真地说道。

　　“等一会。”只见阿丑的手拿着剪刀在纸上飞速运转，没多久就剪好了一副小狗的剪纸。“剪好了，送给你。”阿丑将手中的小狗剪纸递给了小女孩。

　　“谢谢大哥哥。”拿着两幅喜欢的剪纸，小女孩开心地跑走了。

　　阿丑会心一笑，他终于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一缕阳光。而又在阿丑埋头剪纸没多久，阿丑就又听见了那个小女孩的声音。

　　“妈妈，就是这位哥哥给我的剪纸。”小女孩说道。

　　“不好意思啊，我家女儿他麻烦你了，这是那两幅剪纸的钱，请你一定收下。”这位被小女孩唤作是妈妈的人说道。

　　“没关系的。”这一次阿丑没有犹豫，立刻就把头抬了起来。

　　小女孩的妈妈嘴角抽搐着，她被阿丑的面貌吓到了，想都没想就把一元钱丢下，并且立马抱起小女孩离开了。而剩下也只有小女孩回头张望的表情和阿丑一脸的疑惑。

　　回到天桥下的阿丑把自己今天的经历讲给了乞丐，以求让乞丐解答一下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错。

　　“你看看你，蓬头垢面，一身脏衣服，别人不害怕才怪。”乞丐吃着阿丑带回来的吃的说道。“你再干净一点就好了。”

　　“真的可以吗？”阿丑问道

　　“我骗你干什么。”

　　信以为真的阿丑去超市买了一块肥皂，找到一个河边好好地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一遍又一遍，洗完后又对着水面，拿着剪刀把自己的头发修正妥当，最后他在自己的行李里找出了一件中山装。据阿丑的奶奶讲，这件中山装是当年阿丑的爷爷娶她的时候穿的，这么多年也就只穿过那一次，所以阿丑也不必珍贵这件中山装。

　　打扮妥当，第二天阿丑又来到了那座公园。远远地阿丑看见了那个小女孩在嬉戏玩耍，阿丑高兴地跑了过去。

　　“小妹妹，今天还想要什么样的剪纸，哥哥帮你剪。”阿丑朝小女孩说道。

　　“哥哥是你呀，你今天好香啊。”小女孩看见阿丑也很开心。

　　“谢谢夸奖，你今天想要什么？”

　　“嗯，我想要只大象可以吗？”小女孩依旧很天真。

　　“没问题。”阿丑拿出剪刀和彩纸真要剪，就在这时阿丑的剪刀被一个人夺了过去。

　　“你个丑八怪你要干什么！”说话的人是小女孩的妈妈。

　　“没什么，我只是想给她剪纸。”阿丑说道。

　　“从昨天看你就不对劲，你个丑八怪肯定没安好心，孩子他爸爸，你快来，有人要害咱家女儿！”

　　说话间就走出来以为大汉，正是小女孩的爸爸。男人愤怒地说道：“我看你是欠揍了。”说话间男人就挥拳打了阿丑。

　　阿丑并没有反抗，但是男人反而越发的不可收拾，不断地挥舞着拳头。就连那个小女孩都被吓哭了，急忙向妈妈解释道：“妈妈。哥哥真的是想给我剪纸，你快叫爸爸别打哥哥。”

　　“傻孩子你懂什么，告诉你以后少跟这样的丑八怪玩！”小女孩的妈妈解释道。

　　就这样，阿丑被打的鼻青脸肿，浑身是伤。拖着这幅身躯的他回到了天桥，可是阿丑却看见天桥下站着很多的城管，正在将阿丑的行李拖上车。

　　“你们要干嘛？”阿丑急忙走上前问道。

　　“整治市容，请你配合工作，你不能再住在这里了。”一位城管说道。

　　“可是那我住哪里啊？”

　　“这个不在我们的管理范围内，正好请你把你的行李带走。”

　　阿丑背着行李来到了小河边，这一夜的阿丑只好在这里度过了。百无聊赖的他拿起了剪刀和剪纸，在慢慢地裁剪着。最终作品完成，那是一幅人群剪纸，正中央是一位中山装模样的人再剪纸摆摊，真是阿丑本人。而阿丑的四周围满了人，有大人有小孩，都在专注地看着阿丑剪纸，纸上的每一个人笑得都是那么的开心，就像那天小女孩的笑容一样。

　　看着看着，不觉间阿丑的眼泪掉落在了剪纸上。阿丑绝望了，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真正懂得他的善良，人们看到的只有他恐怖的面容而已。想到这里，阿丑脱下了那件中山装，穿上了原来的衣服，他把那副剪纸和中山装用剪刀剪得粉碎，点起火将它们全部都烧掉了。

　　当那团火熄灭的瞬间，阿丑拿着那把剪刀，那把一直陪伴着阿丑的奶奶和阿丑的剪刀，指向了阿丑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