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上六点半开跑马拉松,前晚却几乎整夜睡不着,那可怎么办?
怎么办?问问自己是不是确定要跑。
既然要跑就按原定计划四点半起床,吃饭洗漱拉伸坐地铁,一步步去到马拉松的起点,开始跑。
就在心里相信:我已经储备好了足够的睡眠、体力与能量,我只是有点儿紧张,但是绝对能跑。
千百万人一起跑步的脚步声是非常令人感动的:就好像每种疲惫痛苦都有人分担,有人懂得。
在城市的黑甜里,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跑出去;一起迎接光明丝丝缕缕降临,城市苏醒;经过浓雾,经过轻雨,一起到天光日朗大放光明——
仿佛是在岁月中不停奔走,好像伴随着这个城市诞生了一次。
如果你爱一座城市爱得深沉,就在这座城市跑一场马拉松吧。
用脚步丈量它——每一个坡度,每一处坎坷——陪同这个城市,细细经历,默默玩味。
同行者有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妹子,有精壮的青年和肚腹凸起的中年人,也有耄耋之年的老人。有很胖很胖或很瘦很瘦的人,有病容满面的人,还有被头发花白的领跑者带着一起奔跑的视障者。
生活不予咨商,便发给了这样或那样的一手牌,怎么办?
怎么办?无论牌面是什么,总要振作精神打出去——
未到终局,胜负未分,过早言弃便再无转机了。况且,谁胜谁负,天知道!
旁边没有封闭的路上开过一辆满载的大巴。车上的人看着路上跑的我们,我们也看着大巴上的人。
不同的选择带来不同样式的生活,各自走着选定的路。
眼前的人们因奔跑而跃动起伏,远远前望,像一条辽阔的大河,又如人体中奔涌的血液一样。
连续这么多天,教练说得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慢慢跑,特别是开头,一定要压住步子,不要被人带快,要稳住自己的节奏。”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可是一开跑,就热血沸腾了。我跟着人跑,丝毫不觉得快,也不管配速,和教练失散了。
赛后瘫在床上分析得失,才知道第一个10公里用时63分钟,这基本上是我跑10公里时的常规配速——可是,今天我明明是要跑42公里啊。
第二个10公里也只用了64分钟。前22公里,都没有停下脚步。
于是,第23公里左腿开始抽筋,配速直接掉到了10分钟。
在第三个10公里当中,还有2公里配速接近8分钟。
最后的12公里,则只有3公里的配速维持在6分钟,7分钟是常态,8分钟也有,10分钟配速又出现了一次。
简言之:人生中第一个马拉松赛事(之前只跑过线上马拉松),在我爱的城市香港,我不出所料地“跑崩了”。
前半段有多爽,后半段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有多惨痛。
不听教练的百般叮咛,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忘乎所以,尥蹶子跑,把新手常犯的错误都犯了一次,越跑越跑不动了,怎么办?
怎么办?剩下的赛程拼死撑住,不管成绩多难看都要跑完它。
事实上,香港马拉松“恶名素著”——以坡多桥多隧道多而著称:全程赛道落差幅度达120米,最低点是深入水平线下30米的西区海底隧道,而最高点则位于水平线上90米的青马大桥。
长青隧道里,大家的脚步声汇成雷鸣。
汀九桥上,疾风猎猎,吹得号码牌响成一片。
到了西隧,跑者们在30公里开外的疲惫中,呼哨大叫,为彼此欢呼打气。
可是,与美好壮阔酣畅温馨的一幕幕相伴的,是身体各处越来越无法忽视的疼痛。
39到40公里中间,现出一个超级大坡,让人望而生畏;好容易翻过去,发现41公里的标志牌,竟然在另一个陡坡之上……
香港马拉松实在是太虐了!可是,不可能放弃,终归一步一步爬上去。
到了最后的五公里,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走路也不舒服,下坡也不舒服,每一公里都漫长得不可思议。
这时候最适合碰瓷:任何人随便碰我一下,我能立刻散架给他看。
什么都承受不了了——不再留意周围的景色,也没法扭头看别人是怎么跑的,承受不了说一句话,甚至承受不了听别人说话……一丝风,一滴雨,都成了身体的负担。
幸好奶奶专程从汕尾赶来,帮我们照顾孩子,让筋疲力尽的两个人回家就有饭吃,有汤喝。
冲凉之后躺在床上,腿疼得动弹不得,睡梦中都在承受痛楚,还发起烧来。
更多的是懊悔。
虽然还没有收到大会公布的官方成绩,但是教练帮我拍下了踏过终点线时的时钟显示:5小时12分。
对于把跑进5小时内当作目标的我而言,无疑是失望的。
人生首马,没跑出好成绩,怎么办?
怎么办?
教练说:“重要的不是比赛那一天努力,而要在平时努力。”
教练还说:“要是人生首马就是个人最好成绩,那才无聊呢——我们还要再跑40个马拉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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