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在农村走亲戚,表哥告诉我强盗把他妹妹我表姐家的鸡子全部偷光了,大鸡子小鸡儿一锅端。(老家这边把小偷叫“强盗”)
我问表姐喂了多少大鸡子,表哥说12只。
唉,家里养大一只鸡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吃多少粮食。孩子们不回家、不来客,一般不杀鸡,舍不得。
表哥悠悠道,“强盗苕得很,偷小鸡儿干什么?等喂大了再来偷嘛!”
小偷的确思虑不周,看到那么大一笼鸡,估计既忐忑又惊喜,哪能像表哥的聪明脑子想得这么全面深入长远?
以前的农村,丢东西更是常事,小到地头几颗白菜鸡窝里一两个鸡蛋,大到镰刀锄头等农具。怎么知道鸡蛋是不是丢了呢?那时候仔细的人家,喂鸡的时候会把手指捅进母鸡屁股,判断这只鸡有没有蛋,上午生还是下午生,称作“印蛋”(字音是“印”,不知字对不对,大致表“测量”),印了有蛋又没捡到,或蛋的数量不对,要么被黄鼠狼吃了,要么有人顺手牵蛋了。
丢鸡则是大事中的大事。我上小学时,家里丢过一只鸡,家人心疼了好几天。
丢了东西,老实的,自认倒霉,泼辣的,女主人则会从村头骂到村尾,诅咒偷东西的强盗生了孩子怎么样,全家会怎么样等等。听人骂街,不,听人骂村,虽然不算新鲜,也让人兴奋,常有不知事的孩子跟着从村头到村尾,再从村尾到村头;大人们则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多半躲在门后凝神静气伸头缩脑。
我表姐家的鸡被偷,搁在过去,估计得不痛快几年。
那时候的农村穷,还有专事偷盗的。
听表哥表姐讲,他们附近的一个村里,三、四十年前有弟兄三人靠偷盗发家,他们什么都偷,也做“订制”生意——比如有人想要一只半槽子猪(半大的猪,半槽子的“槽”,第四声,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字),跟兄弟三人帮说一声,过几天就能牵回一头几十斤的猪,比市场价便宜不少。
八九十年代24寸女式自行车刚流行,很多“客户”上门“订货”,不久就可以骑上簇新女式车。
生意好,三兄弟九十年代就盖了楼房,据说三家每天都是要到街上过早的(“过早”,湖北方言,吃早饭),而一般人家只有上街办事才会给孩子带两个包子啥的。
强盗三兄弟的存在,方圆十数里的乡民深受其害,自家东西丢了,明知道是他们干的,却敢怒不敢言,贪小便宜的人更助长了其偷盗气焰。他们也是我舅舅家的“常客”,听说是表姐夫找了关系才免受其害了。
现在农村生活富裕了,丢的东西也越来越值钱。偶尔在老家听到的,都是某家刚杀的年猪肉、新灌的香肠被偷了,刚收的几千斤棉花被偷了,诸如此类。
没想到偷鸡贼依然活跃。听说表姐湾子里有三户丢了鸡——总比只偷她一户好受点儿,有亲戚给表姐家送了几只鸡,希望表姐表姐夫已经走出了“失鸡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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