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总结一下作家王臣《不惧离散,只怕动情:萧红传》里,萧红的童年里至关重要的几个人物。
说起萧红这个名字,在文学史册上显得饥瘦伶仃,总像躲在暗处,一点也不愿意热烈。但其实,有谁知道,昔年旧日,她也有过一颗热烈如火的少女心。
有人说:“在萧红身上,岁月荒凉如故,命运亦不宽宏,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荆棘密布。”
这个存世不过31年的女子,童年是什么样的又度过了多少孤苦无依的日子呢?

呼兰。 中国北方以北的一个小县城,位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东北约三十里。松花江支流呼兰河流经小城,因此得名。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也正是这一年的6月1日,农历五月端午,在呼兰小城的张家,一个女婴也随之呱呱坠地,乳名取作“荣华”。这便是后来的萧红。新生儿的降临本来是一件大喜之事,但旧人迷信,说端午节是屈原祭日,出生于祭日是最不吉利的事。因此,端午节在生辰当中,被定义为“恶月恶日”。 那时候,流传一句话,说恶月恶日出生人,“男杀父,女杀母”。听来骇然。
父亲张廷举母亲姜玉兰,她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对于第一个孩子,多数父母一定会视若明珠,细心呵护。然而在当时,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当年,因为祖母范氏未能再为祖父张维祯一脉延绵子嗣,才将父亲张廷举过继入门,因此,孕期中的姜玉兰被全家寄予厚望,都盼着她腹中是个男婴。 所以,萧红出生之后,虽是喜事,但对家中长者而言,那欢喜之心也就实在有限了。只有她的祖父将她视若珍宝。尤更蹊跷的是,体弱的姜玉兰在生下萧红之后便久病不愈,八年之后病故。仿佛,当年坊间流传的话,一语成谶。真是让人悲伤。
父亲不喜欢她
萧红的父亲张廷举自幼丧母,少年时又被过继到叔伯家中,内心之凄楚不是旁人能够理解的。 姜玉兰与他夫妻数十年,感情甚笃。在他心里,姜玉兰大概是这世上与他最亲的人了。也因此,姜玉兰去世之后,张廷举性情大变,昔日寡言沉默的一个男子,忽然变得粗鲁又暴戾,待人待事都失去了耐心。包括膝下的子女,尤其是萧红。 父女二人不亲近,大抵跟那一句恶月恶日出生的“男杀父,女杀母”有些许关联吧。她与父亲的关系极是冷淡,两人在家中几无可言。 原本父与女之间当有这世间最深之羁绊,深入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经络。而萧红与张廷举之间,所延承的竟只有骨子里的桀骜、敏感和执拗,甚至还有一些坏脾气。 在张廷举眼中,萧红是个不经事、不解世情,甚至是不太吉利的人。可是,在一个女童或是少女的眼中,周遭的亲人和那个家,便是所有的“世情”,是一个孩童全部童年生涯的依赖。因此,在萧红的眼中,张廷举终究成了一个“失掉了人性”的父亲。她在《永久的憧憬和追求》中写道:“父亲常常为着贪婪而失掉了人性。他对待仆人,对待自己的儿女,以及对待我的祖父都是同样地吝啬而疏远,甚至于无情。……父亲打了我的时候,我就在祖父的房里,一直面向着窗子,从黄昏到深夜。”
之于女儿来讲,父亲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次拥抱或是背离以及待人待事的态度,都是深具意义和影响力的。而她从父亲那里沿袭下来的桀骜和坏脾气 这些天性使然的人格,对萧红的一生都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影响。她对每一段感情,每一次人生方向的抉择,都是其性之使然。
母亲不喜欢她
重男轻女的思想,令旧时多数的女子都极不受宠,只把女儿粗糙将养着。更有可能的是,这些细碎又严酷的事发生在萧红尚小的年纪,姜玉兰又去世得早,她存留给萧红的印象连改善的机会也都没有了。她与母亲不亲近,她说她害怕母亲。在萧红眼中,母亲待她虽不似父亲冷漠,但也未见温柔。甚至,她觉得不比父亲好多少。她在《家族以外的人》里写过母亲打她的段落。说因为她偷偷拿了厨房的馒头,只有三个,便被母亲打。她爬上树躲着,母亲还追赶过来用“火叉子”戳她,划破了她的胳膊。《呼兰河传》里也有类似母亲用石头砸她的记叙。
父母本是指引子女人生走向的两盏灯。可属于萧红的灯,却是一盏一盏日渐暗淡,直至熄灭。姜玉兰到底是生母,断然不能轻易说她不爱萧红,只是爱,较之旁人的母亲,要复杂得多,隐晦得多。
继母跟她关系生分
萧红八岁时,母亲姜玉兰因病去世。 姜玉兰一死,张家连个操持家事的成年女人也没有了。这总是不行的。在亲友催促之下,姜玉兰身后百日,张廷举娶了第二任妻子梁亚兰。梁亚兰的妹妹梁静芝回顾这段往事的时候,一再强调梁亚兰待萧红好,恶言恶色皆不曾有,但萧红只是觉得,继母梁氏待自己只是“客气”,谈不上亲近。 萧红在文章《祖父死了的时候》中说:“这个母亲很客气,不打我,就是骂,也是指着桌子椅子来骂我。客气是越客气了,但是冷淡了,疏远了,生人一样。”各人说法不一,各有各的思虑。萧红本身也是有脾气的人,又很敏感。 人是何其复杂的动物。 有时候,疏淡和伤害是极其缓慢和隐蔽的。
祖母最不喜欢她
最令萧红憎恨的,是祖母。祖母范氏本来有一个儿子夭折了,张廷举是过继的养子,所以儿媳姜玉兰的第一胎在范氏心中的地位更举足轻重。可出生的是萧红,生日又在恶月恶日。凡此种种,无一不成为范氏轻视萧红的理由。 在萧红的记忆当中,祖母甚至曾用线针扎过她的手指。无论有心抑或无意,这一帧画面都成了祖母在萧红心中最深刻的印象。最令萧红愤懑的,是祖母对祖父的凶恶态度。在萧红心中,祖母体弱多病,却凶狠专横。 她在《呼兰河传》里这样写道: 祖父一天到晚是闲着的,祖母什么工作也不分配给他。只有一件事,就是祖母的地榇上的摆设,有一套锡器,却总是祖父擦的。这可不知道是祖母派给他的,还是他自动的愿意工作,每当祖父一擦的时候,我就不高兴,一方面是不能领着我到后园里去玩了,另一方面祖父因此常常挨骂,祖母骂他懒,骂他擦的不干净。祖母一骂祖父的时候,就常常不知为什么连我也骂上。
在张家,萧红孤独。 孤独,也许是天性,但极大部分的原因还是世情。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至今猖獗。更遑论萧红身处的时年。身为女子,总是悲怆。因着性别这样的缘故,她在张家并不受长辈喜爱。
祖父是萧红童年里的一盏灯
每个人的童年都住着一盏灯。 于萧红而言,那一盏灯,便是祖父——张维祯。在她人生中极重要的那几年,他予她柔软,予她亲切,予她温暖,予她人世的信任与挂牵,予她步入自己人生路途的勇气,和真善的信念。他如同她的信仰一般。
萧红六岁那年,祖母范氏病重去世,萧红怕祖父孤单,搬去跟祖父同住。 十岁祖父教她念《千家诗》的时候,她都极是兴奋。小小女童念起诗来,毫不含糊,底气很足,那声音洪亮得比祖父念得还要真切。也是她最早的文学启蒙。 萧红跟文字的缘分,追溯起来,大概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那时候,张维祯已是七十多岁,身体也越发不如从前硬朗了。祖父一丁点儿的不适,都让萧红感到心疼。萧红不知道,这叫“疼惜”。她疼惜祖父,一如祖父爱护她。 日后纵她离家南下千万里,故园的祖父都是她毕生的牵挂。活着,还是死去,都无法让祖父在她心里的位置偏离分毫。她的一生也都活在祖父的温良与和善的庇护指引之下。
人与土地之间血脉相连。有一种融入彼此肉身与灵魂肌理的纠缠。一个人长成的样子,说话的腔调,动作的迟缓,甚至于内心的纹路,昂首抑或低眉的气场,都与那方生之养之的土地有关。一如她与呼兰。酷烈的寒,极低气温的冷,令她生来便是铿锵。颠沛流离的宿命刻进了幼嫩不清的掌纹里。一点一点生长,最终覆盖了她的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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