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下了很大一场雪。
埋没了村庄,埋没了田野,还埋没了许多生灵。
一位老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因饥饿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婴儿。老妇人步履蹒跚,走在深深的雪中。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趟。
老妇人深一脚浅一脚。怀里的孩子和她几乎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她恰好听到了这个孩子的哭声。
她看到孩子时,没有太惊讶,也没有太多表情。因为今年冬天已经见了太多这样的场景。
并不是国或是天子没有看见,不作为。
而是寒冬来的太过突然,贫民没有准备那么多粮食。也没有砍那么多柴。谁又能想到这么大的雪封了山。
于是大多数人都成了饥民,成了流浪的乞丐。
这样的年份,正是商官勾结的好时候。
官受了贿赂不放粮。
商抬高了米价,宁可将盈余为了牲口也不给灾民。
谁又能走到天子脚下告状呢?
到了天子脚下,更是无处鸣冤。一旦向县太爷之上的官鸣冤,便是犯了上。
老妇人只是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哪里又有这些贱民的活路呢?
老妇人一路南行,希望到更温暖的地方。一路看到狗吃了死人,也看到了人吃了其他死人——然后吐出来。可能人对自己的物种是打从胃里讨厌的。
所以其实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吃人。
老妇人一天早上醒来时,婴儿不见了,她有些慌张。
她找到附近的官府,官府的屋檐下全是乞丐,妇人尽力敲了两下鼓。
一个衙役开了门。
进门去,一个着便装的人接待了老妇人。老妇人问了一句:“你可是官家的人?人常说有了麻烦找官家。”
穿便装的人脸色一沉:“我可不是,等我给你找官家。”
妇人急了:“这会你们就出去的话没准还能找到。”
那便装的人不再理会。
老妇人问其他人:“官家的人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别人好心告诉她:“去上面报案子了。一个时辰便回来。”
过了很久,一个面皮白净的小生着捕快装的人走了进来。那便装人说:“她找官家的人。”
小生问:“这不都是官家的人吗?怎么不跟他们说?”
老妇人说:“我又没见过他们,他们也没穿官家的衣服,我怎么知道他们就是官家的人。”
老妇人又问小生:“那位官家的人为什么不理老身。”
“大概你说的什么话不中听吧。”小生回答老妇人,“有什么想报官的,跟我说吧。”
老妇人:“一个孩子丢了。”
然后小生又问了孩子的几个特征。
这便立案了。
老妇人催促:“你们这会就去巡视,应该还能找到?”
小生也不耐烦了:“这样,你再看着那个孩子你就告诉我们,我们马上就出巡,把孩子给你找着。”
老妇人叹了口气向外走。
究竟是立了案子便是成果,几位官家的人又何必去破了案子呢?
老妇人想了一番,一头撞在了门口柱上。
这官人总该摊上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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