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夜谭:睡诗与人生

作者: 阅微不语 | 来源:发表于2017-10-15 22:12 被阅读125次

    古诗中有不少关于睡觉的诗,千百年来一直给人以启迪,促使人们重新认识睡觉与人生的意义。

    《诗经·召南·小星》:“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小吏天未亮就出征,抛撇香衾和暖裯,日夜为公忙碌。大早难起,自古有之。现在“上班族”起早赶车签到,也是从甜蜜的梦乡叫醒。特别冬天,千呼万唤才钻出温暖的被窝。

    唐代白居易喜睡,睡诗多,睡中得真趣。

    其诗《重题 其三》:“日高睡足犹慵起,小阁重衾不怕寒。。。匡庐便是逃名地,司马仍为送老官。心泰身宁是归处,故乡何独在长安。”闲客常日高犹慵起,今出睡足而犹慵起,便有《庄子》中南郭子虚仰天呼吸,凝神入静,渐渐地物我皆忘,天人合一。迁谪九江毫不挂怀,人生处处是故乡。诗《妻初授邑号告身》:“弘农旧县授新封,钿轴金泥诰一通。我转官阶常自愧,君加邑号有何功。。。倚得身名便慵堕,日高犹睡绿窗中。”妻被皇帝授予封号,诗喜带谐谑,倚名慵惰,日高犹睡,闲适自乐。

    “卧听鼕鼕衙鼓声,起迟睡足长心情。”(《晚起》)。坐衙、睡足两不误,只图心情好。“。。。自此光阴为己有,从前日月属官家。。。。睡到午时欢到夜,回看官职是泥沙。”(《喜罢郡》)官职弃如敝屣,罢官得自由,舒舒服服睡到“自然醒”。光阴日月一联成为千古名句。

    白居易贬谪睡,妻得封号亦睡;当官坐衙睡,罢郡守亦睡。睡觉中宠辱皆忘,得大自在。

    宋代陆游不但喜睡,更美睡,以睡觉为人生的一大幸福。睡诗成为他诗中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其诗《秋晚四首 其二》:“新筑场如镜面平,家家欢喜贺秋成。老来懒惰惭丁壮,美睡中闻打稻声”。“老懒只贪春睡美,愧闻童子诵经声。”他深得睡味三昧,竟然赏到睡味如蜜。“放翁不管人间事,睡味无穷似蜜甜。”(《纸阁午睡二首 其一》)。陆游甚至将美睡之人比作睡着的神仙,“困睫瞢腾老孝先,粗毡布被早霜天。珥貂碧落应无分,且向人间作睡仙。”(《昼眠》)。

    他年齿渐老,有恬静的宽容与满足。平淡中见真性情。忘却荣华富贵,品味逍遥和宁静。“雨声可爱秋方见,睡味无穷老始知”(《雨中作》)。“世言黄帝华胥境,千古蓁荒孰再游。但解消摇化蝴蝶,不须富贵慕蚍蜉。”(《睡觉作二首 其一》)

    苏东坡万事睡为大,以美睡笑对一生命运的坎坷。他曾因“乌台诗案”关在牢房,夜里呼呼入睡,鼾声如雷。当夜,皇帝派人看他睡得安详,知道:“苏轼心中没有亏心事!”就赦免他死罪。鼾睡救命。发配黄州,苏轼缓刑监视居住,一次小船夜游喝酒,夜空很美,灵感大发:“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第二天谣言纷起,说东坡乘船逃走。太守吓得要命,立刻去找,发现东坡还在睡觉,鼾声如雷。

    苏东坡被宰相章悸贬到偏远的惠州。苏东坡以苦为乐,在《纵笔》诗中写道:“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传到京城,章悸嫌苏东坡“那么惬意”,就再贬他到更远的儋州。在贬谪海南的路上,他再次赞许自己的美睡:“三杯软饱后,一枕黑甜余”(《发广州》)。他了悟人生,超脱红尘,俯视这一切。

    有人向苏东坡请教健康药方,他提笔写下的四味药:“无事以当贵,早寝以当富。安步以当车,晚食以当肉”。早睡养阳,使人精力充沛富足,有充足的力量抵御疾病和衰老,比任何财富更加宝贵。

    明代陈继儒在《小窗幽记》中有:“人人爱睡,知其味者鲜。睡则双眼一合,百事俱忘,肢体皆适,尘劳尽消。即黄粱南柯,特余事已耳。静修诗云:”书外论交睡最贤“,旨哉言也。”

    睡觉不仅修复人的身体,使人变得更加美丽动人,更修复人的心灵。它将人生清零,让人回归初生婴儿,即老子的“赤子”状态,精气充沛,元气淳和。在睡觉中,人融入大自然,与大自然同呼吸,仿佛变成大自然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回归世界的太初。污染、单调和干瘪的心灵变得纯净、丰富和饱满。古代诗人深谙此道,一生童心未泯。从古到今,睡诗如遍地春草连绵不断。“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在睡觉中消解世俗的侵扰,回归童真,在睡觉中享受人生最美妙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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