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爸爸一直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可一天,猝不及防的,顶梁柱倒了,世界轰然倒塌……
那是一个深夜,全家都在熟睡中,偶尔几声犬吠打破夜的沉寂。爸爸忽然上吐下泻出血块来。鲜红的血块,就这样在胃里翻江倒海,然后倾泻而出。妈妈和我都吓傻了,赶忙拨打120,把爸爸送进了县医院。
由于失血过多,医生第一件事便是给爸爸输血。输血的袋子,滴了一包又一包。然后便是一系列的检查。抽血查胃肝功大小便,一切发病的可能,都查了个遍。最后,保守治疗。
那时,我正在读高二。礼拜天一到,我便迫不及待的赶到医院。刚迈进病房,我傻眼了:短短几天,爸爸已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像个受伤的孩子,静静的躺在那儿。从来没觉得爸爸如此脆弱。一直觉得爸爸是那样的强大。他会包揽家里一切的脏活累活,他会出去做小工赚零花钱,他会种十几个人的田来缓解我们家的生计,他总把好吃的留给我们吃,他从不让我干农活,把我宠得像个公主……不由得,我泪眼一片模糊。
爸爸仿佛看见我来了,使劲的努努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我见桌上有香蕉,便拿出一个,拨了皮,准备喂给爸爸吃。妈妈见状,赶忙喝止道:“快到那边去躲着吃,别让爸爸看见,爸爸很想吃,但医生说了,什么都不能吃”。我鼻子一酸,默默地退出病房。
再看看妈妈,妈妈俨然像个斗士,乱糟糟的头发,不整的衣衫,瘦小的身影不停的往返于医院之间。一会儿要去交费,一会儿拿药,一会儿又要端大小便。那一刻,我好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还不长大,还不能赚钱,只能这样眼巴巴的望着爸爸妈妈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
转眼,爸爸已住院一个星期,各项费用加起来已经花了两万。那时,我家刚刚盖了房子,积蓄早已花完。这两万,是妈妈东拼西筹从亲戚那儿借的。对于当时的生活水平来说,也算是一笔大数目。更遗憾的是,虽然钱花了两万,可爸爸的病却一直没有好转。医生竟连一个确切的病情都说不出。娘家的亲人可都耐不住了。有的劝妈妈:“肯定是癌症,治也是白花钱,放弃吧!”有的竟直接劝妈妈趁着年轻改嫁。面对众人的危言耸听,妈妈一刻都没动摇过。她斩钉截铁的说:“我不管他是不是癌症,他的病,我不会放弃,他的人,我更不会放弃。”
众人见妈妈如此坚定,都不再言语。在亲人的提议下,爸爸从县医院转入了市医院。在市医院,意味着医药费又要昂贵些。经过医生的诊断,爸爸被确诊为胃功能萎缩。如果再晚一些,就将是胃癌。在那陌生的环境里,妈妈更加不易。一边既要低声下气的一家一家在亲人那凑钱,一边又要马不停蹄的辗转于医院之间。人生地不熟,哪里交钱,哪里拿药,妈妈像一只无头苍蝇,摸不着头脑,去哪里都需要问路。稍微有点时间,还要给爸爸擦擦身体,做做按摩,常常忙得顾不上好好的吃一餐饭。短短一星期,爸爸可以出院了,妈妈早已瘦得不成人样。
好欣慰,爸爸可以出院了。可仅仅只是出院,却没有痊愈,需要在家休养。爸爸自从生病后,不仅瘦,而且记忆力反应能力都大不如从前。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保护我们的大伞,而像是丢了雪糕的孩子,惊慌失措。
爸爸在家休养,妈妈精心的照顾着。今天煲鸡汤,明天鲫鱼汤,尽可能的把生活开好。每次做好饭,她都监督爸爸喝下,自己却舍不得喝一小口。爸爸硬要妈妈也喝点,妈妈每次都拒绝道:“我不爱吃鱼,我不爱吃鸡肉”。可谁知道,妈妈只想能多省出一点,这样就能少买一点儿。养了一段时间,爸爸身体稍有好转。迫于生活的压力,妈妈只身南下,开始了打工生涯。
由于年龄技术的限制,妈妈最终在一个工厂的食堂谋得一份工作。每天早上四五点钟,我们还在熟睡,妈妈早已起了床。蹬着个旧三轮车来到菜市场,开始一天的工作。为了能在菜钱中省出一点额外的钱,她把菜市场跑遍,一毛一毛的和菜老板讨价还价。买好菜,绑在车上,又吃力地蹬回厂里。紧接着就要削菜切菜,有一次不小心切到手了,鲜血直流,妈妈只能找些旧布条缠上,任鲜血染红手指,继续切菜。忙完差不多已经十一点,就要准备吵菜了。一两百个员工,都是炒大锅菜。大锅大盆大桶,对于矮小的妈妈来说,都是巨大的挑战。夏天,天气炎热,妈妈挥动着扬铲大小般的锅铲,吃力的炒着菜,豆大的汗珠流下来,模糊双眼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工人一下班,就是打饭分菜。分完便是做卫生。
吃完饭,大家都歇息了。妈妈却来不及休息。为了多挣一点钱,她便趁着这间隙做一点手工。穿扣子,剪线,厂里有什么活,她便做什么活。她就像一个停不下来的陀螺,高速旋转。我不知道一直支撑妈妈的动力是什么?也许是对生活的不妥协,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还有我和爸爸这些亲人的生存。月底,是妈妈最开心的时候,她不仅可以拿工资,还可以多一份手工钱。妈妈从舍不得买吃买穿,就连被褥,也是厂里工人淘汰的。她把工资寄点给我做生活费,再寄点给爸爸生活。余下的,都存起来,筹到整数时便一一还给亲人。
生活抱与妈妈以苦难,但妈妈从来不屈服,不抱怨。她乐观阳光,总是笑呵呵的,温柔对人,从不在别人面前陈诉自己的苦楚。她积极向上,只要有活做,有钱挣,能改变生活,她就乐此不彼。她很容易满足,老板能赏识,员工能信任,我们都安好,妈妈就没什么遗憾。
几年后,妈妈已把欠账全都还清。我也出来工作。过年,一家人团圆在一起。妈妈高兴异常:“年后,把爸爸也弄到厂里去,现在厂里缺个保安,比较轻松。我和你爸爸再做几年,我们就回家,不出去了。”我使劲的点点头。我痴痴的望着妈妈,是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女人,撑起了一个家。那一刻,我打心底敬佩这个坚韧不屈,积极向上的女人。我不由得感叹:这女人好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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