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医生,老朋友又来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洪亮的声音突然吓我一跳。
我抬头一看,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女子,蒙着蓝色的医用口罩,露出一双亮晶晶的上眼皮大眼睛,横竖看不出她是谁。
非常时期,个个都蒙着口罩,假如不是十分熟悉的人,我还真分不清:“你是……”
“嗨哟!老朋友都认不出了吧!”她缓缓摘下口罩,露出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然后又快速戴好口罩。
“哦,原来是你这个老朋友啊!快请坐!”我赶紧起身倒杯温热开水给她喝。
对于这位患者朋友我感觉印象尤其深刻。
她是来自西边山最深处的果农,因为勤奋刻苦劳作,落下了一身的病根。颈椎病、腰椎间盘突出症、坐骨神经痛、风湿性关节炎、老胃病、哮喘……小毛病不断出现,但都不至于有生命危险,所以她每次治疗好了,就会立马赶回家干各种家务活,活像个激情四射、永不疲倦的机器人。
依稀记得她听从熟人推荐,第一次来找我治疗的情形,因为找不到我工作的地方,挑着她刚刚卖完菜剩下的空箩筐,绕着我医院的周围转了一圈又一圈。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打电话叫我来接她。
我跑到一楼大门口,恰巧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的女汉子,挑着担正在左顾右盼、东张西望。我走过去轻轻一问:“您好!请问是刚刚打电话让我来接的是您吗?”
她笑眯眯地紧紧盯着我白大褂口袋上挂着的胸牌,快言快语道:“曾医生,我转了好几圈,可算是找到你啦!这马路边怎么连个中医馆的招牌都没有挂,搞得像个黑诊所似的,此刻,你就像极了黑诊所里的医托,嘻嘻!”
我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关于这个大门口挂招牌的事情,我向分管领导反馈了无数次都没结果,心里嘀咕着,这下倒好,我被患者调侃为黑诊所里的医托了。
接下来的治疗这位患者朋友的表现让我和其他患者笑喷了。我在她患处轻轻一推拿,她即可痛得杀猪似的吼叫:“妈哟!妈哟!妈哟!……”一边吼叫,一边使劲地跺脚。
旁边一位患者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再使劲,估计医生这的楼板都快给你跺穿啦!”
推拿结束后,我拿出一根酒精棉签给她消毒,准备针灸,棉签刚碰到她皮肤,她就一屁股从椅子上坐得了地板上,顿时,满室哄堂大笑起来。
“别动!别动!我这针都还没碰到你呢,你怎么就这样啦?”
然后把她扶起来,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我再次用棉签消毒,她吓得整个身体像壁虎似的,紧紧贴着椅子靠背一动不动,两条大长腿成八字形撇开,不停地颤抖着。
乘着她没动,我赶紧“咻”地一针刺进她的穴位,这下她“啊!”地一声巨响,把我楼上的院长大人都惊吓到了,院长赶紧跑过来瞧瞧,以为我这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了。
从那一刻开始,我发誓一定要去研究一套无痛针灸。否则我的小心脏可受不了。
第二天,她又来了,还带着一位老奶奶:“曾医生,我来啦!把我妈也带来了,她也不舒服,腰痛。”还没进门口,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先灌进了我耳朵里。
昨天那几位在场的朋友调侃到:“哈哟!这下你可真的把你妈喊来啦!”
“嘿嘿嘿嘿,”她憨笑着说,“你们还真别说,没想到这个针灸这么神奇啊!我仅仅针灸一次就好得差不多了,所以,今天把我妈也带来这针灸啦。”
我首先给她妈妈检查好,然后安排在理疗床上施针治疗,她妈妈全程治疗都是出乎意料地安静和配合,由此看来,这个恐针症是不存在遗传的,我常常嘘了口气。
轮到给她治疗了,她还是像昨天那样一边像杀猪一样大声吼叫“妈哟!妈哟!妈哟!”一旁的患者乐呵着对她妈妈说:“哈哟,你女儿在叫唤你呐,你快快回应吧!” 转过头又说:“这下,你妈就在这儿,你尽管使劲地叫妈吧!”
这位患者终究还是忍不住,不停地一边跺脚一边吼叫:“妈哟!妈哟!妈哟!”
“叫吧!叫吧!你妈就在这呐!”哄堂大笑声声入耳,类似的场景,持续到这位患者几天后治愈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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