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
我羡慕热闹,追逐热闹,却在热闹中感觉到孤独。
孤独的感觉很冷,像一个人在孤岛,周围都是黑色的海水,海浪轻轻拍打礁石。月光残白,浪花泛着光。
我害怕,所以我多交朋友,尽自己之所能帮助他们,哪怕损伤自己。但他们似乎只享受我的帮助,却不愿和我分享友谊。那种我不说你也懂的情谊。
随着年纪增长,我渐渐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有好的结果。过去的人在过去,新的要认识的人还在遥远的未来。
我有一颗不安的心,难以信任别人。也不信自己能给自己幸福。我总是充满怀疑,这让我难过,但我不能违背自己,假装天真,一时能,不能一世。
猜疑,不安,敏感,高傲。我知道自己明明没有资本,但却揉杂出了这样的个性。
不去喜欢别人,对谁都好。
不能喜欢别人,那自己对自己好一点。
也没有完全绝望,我给自己一个信念,不管怎样,都相信光明的日子一定回到来的。
唯有尽力自持,才不致颠狂。
风吹过来,吹乱了我的头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只是这满目疮痍的景象,我不知道为何流出了眼泪。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眼前的景象为什么让我难过。那片焦土里传来巨大的悲哀,我看到哀鸿片野,地上的人们都在号呼,但无人理会。我看到远天闪闪发光,人们信仰的神,没有救他们。
我走去那片焦土,瓦砾沙石扎的脚生疼。
仿佛无边无际,不知道走了多久。
脚已经坏了,裂痕,沙石,血迹。
与他们的悲哀相比,我微不足道。
我是谁呢?
日升日落,云去云归。
远天闪闪发光,一仙人落与我面前。广袖飘飘,仙风道骨,一袭白衣与身后的焦土形成巨大落差。
我望着。
每一次的被丢下,都让我觉得,我始终就应该一个人,一个人生一个人死,不想喜欢任何人,不想舍不得任何人。
我被名为紫薇的仙君带上远天,自此远离战乱与荒芜,日日看见太阳从天海上生起,织女织出美丽的云霞,天海的浪潮起起伏伏卷起一朵朵浪花。天上的每个人都对我恭敬,有仙娥在早晨唤我起,为我穿衣梳妆。在每个星河灿烂的晚上,为我沐浴,撒上仙花白露,水里映着满天星河。
仙君偶尔会来看我,拥簇的众仙娥纷纷退去,他会牵着我,慢慢的在天海边走,很久很久。
仙君不说话,我也不。
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如同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有时候,仙君会带给我一朵紫色的小花。
有时候,仙君会派人叫我去他的书房,无事,只是坐在旁边看他写字。
有时候,忘记了那片焦土。
我曾经是谁?
仙君不忙的时候,会在吃饭的时候过来喂我吃饭。教我说话。摸摸我的头顶。
带上天的时候,双手都烂了,全身只剩下斑驳的意识和一双尚能走动的脚。
一天,有只黑色的鸟在我面前幻出人形。她一身黑色羽衣朝我走来,仙娥们都不在,我往后退,我怕她。
“你以为你是谁?”
“我?”
“你以为你是谁!仙君是紫薇星君,你不过是一株杂草,诞生以来就注定漂泊随处而生,凭什么上这远天,凭什么住在仙君榻下!”
“我只是一株草?”
“一株本就该死在无涯的杂草。”她冷冷说着,已经没有了刚刚咄咄逼人的气势,当我还想在问些什么的时候,她化作一直黑色的鸟飞走。
这世上没有谁不是在为自己而战,至于战斗些什么每个人都不同。
仙君再来看我时,我问他:“我只是一株草么?”
仙君惊讶:“你能说话了么?”
“有一只黑色的鸟来过。”我轻轻的说。
也许玄鸟说的没错,有一日我问打扫住寝的仙娥,时间过了多久。
仙娥说已经有两千年。
两千年,是人间的算法还是天上的呢?
我已困两千年。
我有心有不安,漂泊才是我的正道,流离才是我的归宿。这天上华美,却不比焦土踏实。
仙君来,也许驾云,也许乘一只仙鹤。
我不会驾云也没有仙鹤。
从天边落下的时候,我什么也不想,大概就因为我是一棵草,没什么过深的想法,所以跳也就跳了。
天与地离九万丈,落地粉身碎骨。
意识弥留之际,又看见远天闪闪发光。
仙君蹲在我身边,蹲着的仙君像一个凡人,不高贵,不华美。
仙君抱起我,又要把我带回去。我看见仙君眼睛红了,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我心里想,仙君是好人,我不能让他难过了。
“多少次都要回去是吗?”
“这之前已经很多次了吗?”
仙君看着我又难过了一点,我想摸摸他,但是不知道手脚在何处。
“你听好,从现在起我不会再封你的神识,以往与将来的事,你都能想起也能记住。”
“当然,你不愿意的话记忆也不会自己跑出来。”
“你要听我的,不然再不来救你,让你魂魄飘散就此消失。”
仙君碎碎念的说了好多话,我想说飘着也挺好的。但是我说不出来,因为口舌不知何处。
我在天河水里泡了不知道多少个时日,全身经脉都恢复时,我发现原来自己也有仙术啦。
兴冲冲的跑去找仙君给他表演,让水流在空中转圈。
仙君只一笑:“终于养活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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