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按:季谦先生2009年台中教育大学《易经》授课节选:
内文
泰卦就做为人生命运最开通的代表。泰卦的阳气是上升的,阴气是下降的,这样叫天地交。“天地交而万物通,上下交而其志同”,这是一种阴阳的感通。有交才能够有通,“泰”也有通达的意思。天地之道就是阴阳和合、阴阳交通,这样就是生机旺盛,那人间也应该如此。交通、感通它才能够有所发展,才能够互相体谅、互相协助,所以我们人也要感通啊,交通——我们人叫感通。图片
牟宗三先生说,仁以感通为性,以润物为用。人的本性就是感通,作用就是润物,滋润万物。你心灵要有所感通,才能够有所滋润,那么君子之间呢,就互相感通,互相滋润。上位者如果能够体谅下情,下位者能够体谅国家,就是上下感通,这个最好了,上下感通,上下互相滋润。如果不行,只是一方能够与对方感通,一方能够滋润,天下还不至于决裂、崩散,再不行,天下就是所谓的礼崩乐坏,礼崩乐坏,就是人与人不能互相感通。假如你的生命有一丝一毫不感通,你的生命就不泰、不安、不和、不畅、不快,就是不能够通泰,生命就不通。凡是你不能感,你就不通,甚至有些人不只是不能感,甚至还有一种厌恶、排斥的愤恨,这种是感通的相反,这叫“否”。否就是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而互相感通、互相了解、互相体谅就通、就泰。你跟朋友在一起,你就常想,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感通呢?你们的友情是走向泰呢,还是走向否?如果有感通,你必定能够感同身受,就能够给与恩泽滋润,所以要互相体谅,互相体谅以后就是互相协助,这个叫仁,这个叫生机。
否极泰来,否到了最后的时候泰会来,自然情况之下会如此,这有经验的必然性;而人心呢,也有自然的、循环的可能,但不是必然的。依照自然的情况否极一定泰来,但是在人事上或许否极不一定泰来。你在恶劣的命运当中,老天也会给你机会,让你有解除的可能,但是人必须守住基本的做人原则,或者说一个人平常必须有君子的涵养,那么这样子否极而泰来的机会就比较大,不然的话,过错的命运是由你自己造成的,这也叫做否呀,而你一直往这个地方钻牛角尖下去,恐怕否极就不能够泰来。所谓否极泰来,要预设着阳气,阳气要永远在的,到了最后,阴气发展最盛的时候,一阳来复,复卦,所以我们说复卦是希望之卦。如果你生命中的阳气都几乎怠尽,而老天并没有给你败坏,是你自己加深了这个败坏,到最后使它败坏全部没有了,这时否极泰就不来了,懂吗?天地间的阳气自然有,到了最冷的时候,一阳就来复,春天又来了。那么人心呢,假如能够保持像天心一样,就像复卦说的“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天地之心一直保存着复的一只阳气,它知道必定有否极的一天,否极以后泰就来,阳气会战胜阴气——阳气又从中生出来,它永远还要有希望,一息尚存,都还有机会。但是请问,你的人生还有没有阳气呢?
我们的生命有自然生命、义理生命。自然生命比如你生病,生重病,越来越严重,这是在否中,这个病能不能过去呢?一息尚存,你只要一口气还在,都还有机会,说不定这个病会慢慢地过去,否极就泰来了,这是自然生命。人还有义理生命,就是你的人格生命。你的人格生命,假如一丝诚意还在,你做人还很诚恳,虽然你不知道祸是怎么来的,祸不单行,到处碰壁,在否中,但是你这一颗做人的诚心还在,相信有一天这个否会过去,泰就会来。假如生命中的阳气一点都没有了,那你就死掉了,否极泰就不来了,也没有机会了。很多人否极就垮台了,因为他就去犯罪了,那你泰什么时候来?就不来了。
否极而泰来是自然给我们的一种示范,但是你要知道为什么自然上否极一定会泰来,因为阳气永远在!它只有隐显,而没有存亡,阳气没有亡的时候,它永远在,它只是隐了,以后还会显。比如说社会的善良风俗还在的话,否极会泰来,像中华民族,假如阳气还在,正气还在,否极终将泰来,元朝不是消灭了宋朝吗?明朝又起来了。清朝不是消灭了明朝吗?太平天国又起来了。假如中国文化它还有生命力,终将——泰来。最可怕的是从文化上来灭亡一个民族,等到中国文化通通没有了,中华民族否极泰就不来了。最近一百年来,我们忘了自己的文化——否极,越忘越没有、越忘越没有,几乎断绝的时候,又有一个人出来推广儿童读经——泰来!为什么呢?这一颗心没有忘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这个天地之心没有流失,这个天地之心要重新发挥它的作用。当然,现在还没有到泰的时候,现在只有到复卦,一阳初复,因为现在只有一个人在推广读经,以后是两个、三个,泰就来了,所以这个否极终将泰来,只要你没有忘记经典!
现在是否极的时候,需要经历很多的煎熬,许多历程很艰辛,我们很忧心啊!人生不满百,常怀千世忧。如果没有人常怀千世忧,每个人都在为他一百年的人生做努力,假如这样的话,人类老早就灭亡了。所以一息尚存,都要为文化而努力,为文化努力其实是为自己努力,因为只有这样你的生命才有价值,要不然你不知道这一辈子来这里干什么,只是能够呼吸能够活着,为什么活着?不知道,反正过这一辈子,过了几十年,这样。知识分子是不能过这种生活的,但现在,我们的教育都教国民过这种生活——谋个职位,能够赚钱、养家、糊口、生孩子,然后五子登科,然后,死掉——这就是没有文化的教育。
若没有一阳的那一种诚恳,那种仁德和智慧,否极就不会泰来。(节自《易经讲课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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