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做真实的自己
“爸，”郭晴晴制止了有些激动的郭建军：“您不用内疚爸，我还应该感谢您给我的一切呢，这不是空话，您听我说哈。”
刚挂上军衔的郭建军生长在南方，祖籍在北方，长得高而帅，十足的北方男人，在最后一批大裁军中转业到地方，安排在省群艺馆做了一名普通干部。一次到地方检查工作的机会，郭建军认识了在辖区内某市群艺馆工作的杨岫云，立刻被她恬静优美的外貌和得体大方的谈吐所吸引，在同事的穿针引线下很快确立关系并结婚。郭建军父母和两个哥哥从各地赶来，与杨岫云父母家人见面简单吃了顿饭后，杨岫云从母亲家里搬出来租了一间平房，过起了两地分居的生活，好在两个城市间两个小时左右的铁路或公交，对于新婚燕尔的夫妻不算什么障碍，他们几乎每个星期都能见上一面。
婚后的杨岫云依然恬静优美，让郭建军爱不释手，但他隐约感觉，这个媳妇冷静和独立的让他心里有些发毛，他的热情和保护欲，在她用行为摆明了相敬如宾的态度下，有些显得软弱无力，但他觉得夫妻本来就需要磨合，何况两地分居的夫妻。两年后杨岫云怀孕，郭建军也开始展露领导才能，他开始忙碌起来，有时周末就回不去了，他希望她回娘家，也好得到照顾让他放心，杨岫云的父母也很希望她回去，但是她直到快生时才搬回去，郭建军理解为她从小没在父母身边长大有些生分的缘故。
郭建军不想杨岫云带着孩子在父母家里不自在，何况杨岫云给他生了个可爱的女儿，让他爱不释手，见到女儿，就像仰望散碧蓝的天空，让人舒畅，他们给女儿起名“晴晴”，他不想失去陪伴她成长的机会，于是他想、并立即调动资源着手办了一件事，在杨岫云产假结束前办好了一切手续，把杨岫云调到省城，安排在市中心区群艺馆工作，离他分配的两间平房所在家属院很近，加上哺乳期和不便明说的原因，杨岫云和女儿在一起的时间很充足，同时郭建军也会有更多机会回来跟孩子玩耍，这让她很满意，她本能地觉得，她的女儿在这样的氛围内成长，会很幸福。看到妻子脸上欣赏和满足的笑容，郭建军内心也很开心，母性光辉下的妻子让她更着迷。但他很快发现，她的笑是为晴晴高兴，她对他依然有道无形的篱笆，把他推到一尺以外的距离。当然，这样欣赏她很美，但他要的是亲密无间要的是她对他的依恋他对她呵护的满足和赞誉。没有，他用石子投进她心海泛起的涟漪还没等他欣赏就很快恢复平静，好像被另一种无形力量强推着抹平让人激动心醉的涟漪，与他在事业上的风生水起和赞美相比，让郭建军既挫败又无奈。终于，郭建军提出了离婚。
二十年前，郭建军提出离婚原本想刺激一下杨岫云，没想到杨岫云二话没说眼睛没眨就同意了，这让本就挫败感很强的郭建军彻底没了勇气继续生活，他知道，杨岫云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们很快办理了离婚手续，一套新分配的三居房留给了杨岫云母女，这是郭建军能为杨岫云做的唯一和最后的事情，还是以留给女儿的名义。那时候，郭晴晴刚上小学，那时候，同学中父母离婚的少之又少，或者有意隐瞒，所以，郭晴晴被父母告知只能和母亲一起生活后很难过，也有些消沉，仿佛从快乐的公主一下子变成了被人取消的单亲家庭的可怜孩子。
“您知道的爸，当您像成人间谈话一样把你们的事情告诉给我，我就必须像成年人那样接纳这个事实，那段时间我很难过，很想念您，同时也恨您抛弃了我和妈妈。我不敢跟同学们聊家里的事情，怕他们知道你们离婚的事情。妈妈每天都陪着我，她说她知道很难过，但她让我不要恨您，她说您并没有抛弃我，只是你们的原因使得你们不能在一起，您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比她还爱。想想您之前对我的爱，我相信了妈妈的话，后来我发现了同学中也有离婚的家庭，他们父母反目成仇离婚时闹得沸沸扬扬，同小区的同学宣扬出来让他们很没面子，还有父母没离婚但经常吵架让他们担惊受怕的也有，仔细想想觉得他们都不如我幸福，还是我的爸爸妈妈更好些，我们本来就基础很好，慢慢我开始接受这个事实，适应并享受和你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光。
爸您还记得您离开之前跟我说过一句话吗？您说让我替您照顾好妈妈，当时我不明白，后来慢慢懂了，妈妈是个很单纯又很要强的人，平时从来都是帮助别人却很少求助别人，也包括爸爸您，大概也只有我能为她做点什么能让她欣然接受了。我知道您是爱妈妈的，就又开始有些抱怨妈妈对您的冷血，但我不敢说出来，也不敢表现出来，直到我有一次回家早听到妈妈在家伤心地哭泣，我才知道妈妈有多脆弱，我怕您和妈妈都伤心，于是我用好好学习和乖巧来回报你们对我的爱。对于一个小学低年级女孩，要失去撒娇权利承担大人的痛苦却不轻松，如果我的认知停留在那个阶段，您说对不起我，我接受，但后来的事情让我有了新的审视你们关系的角度。”
郭建军认真地听着，郭晴晴停顿了一下：“爸，饭菜要凉了，还是先吃点吧。”
郭建军赶紧说好好，他是想让女儿多吃点。
过了一会儿，看到爸爸慢慢吃饭，若有所思，郭晴晴继续说：“您和妈妈都从来没说过对方的不好，我该得到的爱也得到了，我的不快乐从哪里来呢？我不理解。我还发现，妈妈和姥姥老爷也没那么亲密，不像她跟我，妈妈内心不快乐，还努力想让我快乐，很难为她，我觉得除了我，她没有亲近的人，不像我还有您，还有好朋友，觉得她好可怜！有种要保护她的冲动，这时我才彻底理解您的感受。于是让她快乐成了我的追求。您说奇妙吗爸爸，妈妈在我的宽慰帮助下真的渐渐快乐起来，而我自己也感觉自己非常棒，非常享受这种状态，这种感觉不是被动付出的无奈，而是看到在自己努力下好的结果的喜悦，我开始各种尝试，更加明确制定目标，并为之努力，我知道自己是多么的优秀，也知道自己的局限在哪里，我喜欢自己，这是很多我那个年龄孩子遇不到的课题，也就有现在许多我这个年龄感觉不到的自由。我只想说，感谢一切的过往，感谢您给我的爱，感谢您给我的信任，这时候您再说对不起，女儿就不接受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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