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打秧青
刚听说“打秧青”这个词,我很懵,不知道“秧青”是什么。做了才明白,就是把山上的树叶草叶嫩枝割下来,挑到大田埋入水底,让它沤烂成为绿肥。挑过牛粪草之后,打秧青就不觉得难了,一来两筐秧青再怎么重也没有牛粪重,因为那些枝叶之间总有空隙,再是压满箩筐,份量也没有牛粪草那么重;二来秧青到后山去打,路程远,还要边找边砍,一天下来最多跑四趟,比挑牛粪草趟数减少一半。困难是我不怎么认识那些可以做秧青的枝叶,第一二趟割下来挑到田里,被称秤的村民挑出好些来扔掉,说这种不可以,那种也不可以。打了两趟后渐渐认得了,原来是那种叶厚枝肥汁多的才可以做秧青。而我一开始打的那些,泡在田水里沤不烂,成不了绿肥,犁田耙田的时候还很碍事。
可是很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第二天再上山打秧青的时候,我砍伤了自己的手。由于运刀不熟练,心急还大意,我左手拉着一把树叶,右手握着柴刀猛削过去,一下子把左手拇指背连肉带指甲削掉了一大块。鲜血立刻汩汩地冒出来,痛得不行,赶紧掏出手帕包上,顷刻血就浸透了手帕,从手帕外继续往下滴。我慌乱不已,不知道怎么办。幸好阿莽挑着秧青从我身边走过,看见了不禁“呀~~~”的一声,她立马停下高声呼叫人。好在世印在附近不远,他赶过来对我说,不要慌不要慌,叫我自己屙尿冲洗伤口。我颤抖着揭开手帕,一片血肉模糊,伤口直抵指骨,鲜血淋漓,简直不敢看。便照他的话屙尿淋伤口。世印很快从附近采来一把地瓜叶,让我嚼烂敷在伤口上,我照他话做了,把地瓜叶嚼成糊状包裹受伤的拇指,再包上浸满了血的手帕。过了一会,感觉疼痛减轻了些,血也渐渐止住。秧青不能打了,我一手扶着肩头的高挑,一手蜷缩在腰间,慢慢地回到了知青屋。这一路遇到的所有村民,都过来询问我手上的伤情,从他们关切的眼神中,我心里觉得好安慰。
回到知青屋,找出城里带来的云南白药粉,慢慢打开手帕,这才看清楚:左手拇指第一关节上面的肉被整个削掉,指骨都露出来了,拇指的指甲盖也削掉了一半,伤口很大,也很深,难怪痛得这么钻心,血出得这么厉害。我忍着剧痛,先用白酒淋了一下,然后国华帮我洒上白药粉末,用纱布包扎起来。白药一上,伤口不再流血了,但是这个部位的肉要长起来不是一天两天。最初几天,伤口都会一阵一阵钻心地痛,晚上睡觉的时候尤甚。过几天慢慢好些,但还是不能碰到任何东西,偶然触碰一下,便痛得打颤。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都不能出工了,只好在家里值日,很艰难地做饭做菜,等他们几个收工回来吃。
就这样每隔两三天换一次药,重新包扎,看着伤口上慢慢长出一层薄薄的粉红色的新肉,再慢慢长厚。指甲也慢慢长出来,但是新长出的指甲上面贯穿了两道裂纹,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大约一个多月,我的左手才可以做点活路了。
我左脚小拇指的指甲盖在挑牛粪草的时候撞上了地面凸起的石头,整个指甲盖被撞掉了,只连着一层皮,好在这地方神经少,不感觉很痛,我用剪刀把它剪掉了,又找了一块纱布包起来。后来慢慢长出了新指甲,和原来的没有什么两样。左手的大拇指伤口太深,至今可以看到拇指第一关节上面的肉和下面的不一样,有一个完整清晰的伤口印迹。指甲呢,不仅有两道深刻的竖纹,整个指甲盖表面也不再平整。两年劳动中撞掉了脚指甲,削去了手指甲,身体上还留下许多疤痕,成为在广阔天地里锻炼过的永恒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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