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鄢陵之战中的晋国故事。
时间刻度：公元前575年(周简王十一年)
晋语六·第5则
鄢陵之战，起于晋国与楚国争夺郑国的控制权，范文子不同意与楚国开战。他说：“我听说，作为人臣，要能够内部和睦，再考虑图外，内部不和睦而先对外，必定会导致内部斗争，姑且先考虑内部和睦的问题吧。”
这个是2500年前的「攘外必先安内」论。
范文子是这么打算的：考察询问百姓，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然后才可以出兵，消除国内的怨恨。
攘外必先安内吗？2500年后的我们有主要矛盾与次要矛盾的思想方式。攘外还是安内，看哪个矛盾是主要矛盾！
晋语六·第6则
鄢陵之战，晋国讨伐郑国，引来楚国救援郑国。诸位大夫要与楚国开战，范文子不同意。他说我听说，统治民众要使用刑罚来端正他们，这件事做到了，然后才能对外显示武力，所以说内部和谐则外部畏威。但是如今我们大司法官惩罚小民的刀锯快用坏了，用于惩罚大臣的斧钺却不使用，在国内尚且有不能施以刑典的，又何况对外呢？
范文子把用兵等同于用刑，用刑是为了惩罚有过错的人，用兵则是为了惩罚有过错的诸侯。
他认为过错是由大臣造成的，而怨恨来自一般小民，因此要用恩惠来消除小民的怨恨，下狠心禁止大臣的过错。小民没有怨恨，大臣不犯过失，才可以用兵，去惩罚国外那些不顺服的人。
当时的晋国政治经济面包，《国语》中没有提，在范文子眼中，是刑不上大夫，对于百姓下手却够狠。这样一来，靠谁来打仗？军队不行还能够打胜，是一种侥幸。行政有侥幸心理，内忧迟早爆发。他说只有圣人能够既没有外患，又没有内忧，才可以说偏在哪一方面。外有外患，还可以自我拯救，但是状况自国内出现，难以整治。
所以范文子的建议是：把楚国与郑国当做外患放一边去。延续上一则，先追求内部和睦，再追求对外的征服。
抗日是敌人打上门来，救亡图存，不能不打，不能不先打。晋国攻打郑国，不打会怎样？最多失去霸主之位吧。霸主名号来来去去，从长程历史来看，一点不重要。争霸是一种幻觉，图存才是根本啊！
晋语六·第7则
鄢陵之战，栾武子率领上军，范文子率领下军，栾武子打算发动攻击，范文子不同意。今天的主题看来就是范文子不同意。
不同意的理由呢？只有德行厚实的人才可以领受多多的福气，缺德却带领众人的，最终一定会伤害自己。老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范文子衡量晋国的德行，认为如果诸侯都背叛了，国内才可以稍微获得安宁。正因为有些诸侯归附我们，所以搞得纷纷扰扰，这些诸侯，是祸乱的根源。这个观点在前面几则出现过，从内容看，第7则是前面范文子观点的总集。
只有圣人才能够没有内忧外患的观点再一次出现。我们何不姑且撇开楚国和郑国，把它们作为外患！这样大臣之间相处，肯定会和睦。
范文子似乎看到了晋国内部矛盾已经快突破临界点。他说如今我们攻打并且战胜了楚国和郑国，那么我们的国君就将会夸耀自己的智慧和武功，疏忽教化而加重赋税，并且对近臣和宠妾大加赏赐。但是赏赐不会凭空而至，财富不是生出来的，就只能是掠夺别人的。范文子判断，不夺取诸位大夫的田地，拿什么赏赐？大臣们肯交出田地而白白引退的人，能有几个？
晋国输了反倒好事，如果赢了，只会开启晋国乱源。看过饿死的，也要看到撑死的。范文子一句话：不要打！
栾武子说：“当年韩城之战，惠公被秦国抓获。邲之战，晋国输给楚国，兵将四散，以至于回国的时候队伍都不能够整齐，后来与狄人的箕之战，先轸战死。这是晋国的三大耻辱，如今我担任晋国正卿，不为晋国洗雪耻辱，反倒再避开蛮夷楚国来加重耻辱，即使有后患，我也顾不了那么远了！”
范文子回应道：“选择福没有不拣重的，选择祸没有不拣轻的，福不能要轻的，祸不能要重的，晋国本来有奇耻大辱，与其战胜楚国后，君臣反目，让诸侯耻笑，为何要以躲避蛮夷楚国为耻呢？”
栾武子不听劝，结果鄢陵之战，晋国大胜。晋厉公果然如范文子所说，聚敛更狠了，为了让自己喜欢的近臣上位，不惜杀了三郤，陈尸在朝堂上，没收了三郤的土地分给妻妾。这样国人都不满他的所作所为，于是在翼城杀了他，埋葬在翼城的东门外，只用一车四马陪葬（正常应该是七辆车）。晋厉公之所以死，就是因为他没有德行而战功多，归服的诸侯众多的缘故。
晋厉公一生，打败狄人，打败秦人，打败楚国，晋国国势一时看上去风头无两，却开启了晋国衰退的序幕。周有周厉王，晋有晋厉公。
历史的循环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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